大癞子要活下去，所以就伤了自己的脸。满脑袋起了一层泡，样子十分的慎人。

吓得碎妹子赶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包一边哭：“亲，你这是何苦？”

大癞子说：“从前的癞子已经死了，从今天起，我的名字柱子。是你碎妹子的男人。”

烧伤很不好治疗，碎妹子拿出酱油，顺着男人的脑袋浇了下去。

大癞子也抓起一捧煤灰，往自己的脸上涂抹。

碎妹子说：“别呀亲，煤灰会落下伤疤的。”

大癞子说：“落下伤疤才好呢，越丑越好，这样绝不会有人认出我了。”

碎妹子眼睁睁看着癞子头上的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男人的眼睛也肿了，哪儿都红呼呼的，哪儿都血呼啦几的，跟塑料桶一样，都烧得变形了。

女人哇哇大哭，大癞子却哈哈大笑。

“冤家，你还笑？瞧你，都变成啥样子了？”

男人说：“碎碎，你是不是嫌我丑？”

碎妹子说：“我怎么能嫌你丑呢，你还来不及呢。”

他把男人搀起来，再次拽屋子，放在了土炕上。

就这样，大癞子在炕上一躺又是二十来天。

二十天以后，那些泡开始化脓，结痂，最后落。

他的脸也被那老中医包得跟木乃伊一样，纱布最后拆开，碎妹子果然认不出他了。

怎么看也猜不出这是从前的大癞子。

男人的额头上，脸腮上，头顶上，都是疤瘌，那些疤瘌刀刻斧凿，犹如枯树皮，亲爹老子也不认识他了。

大癞子成功了，自己整容成功，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他忘记了从前，真的开始重新做人了。

再次走出家门，走上大街，他就把脯拔得高高的，热地跟村子里的人打招呼。

他竭力认识碎妹子边的邻居，跟那些嫂子们讲笑话，村子里小孩的脑袋。

他见谁都笑眯眯的，见到谁都很热，非常有礼貌。整个三十里铺的人，没人不夸奖他是个大好人。

因为脸部毁容，没人知他的真实年龄，大家猜测，他估计有五十来岁，跟碎妹子的年龄差不多。

碎妹子晚年可以找到这么个老伴，也算是老有所依。

其实大癞子才刚刚三十岁，碎妹子完全可以做他的娘。

他不嫌碎妹子老，碎妹子也不嫌弃他丑。

就这样，三十里铺的大山上出现了一对影，一男一女，他们每天早上太出来，手拉手上山放羊。每天落西山，赶着羊群回家。

家以后，他还帮着碎妹子苲草，填料，给羊喂夜食。

他们成为了一对神仙眷侣。

2010年的天，碎妹子跟大癞子都开始了新的生活。买来的羊羔子在一天天长大。

夏天的时候，那些羊羔子就差不多成形了，明年就该是三千只羊，后年是五千只。

不出五年，碎妹子的羊场就该规模宏大，斗金。

大癞子也堂而皇之跟着碎妹子城了，他跟农科所的技术员讨价还价，购买疫苗。他跟饲料站的人大声吆喝，使劲压价。没有人认得出他。

在男人的帮助下，碎妹子的生意一飞冲天。

生意的初期，是非常困难的，也非常累人，他们雇佣了十多个羊倌，起早贪黑。

但是大癞子不缺钱，有的是资金注入。

这么一来，碎妹子的三个儿女脸就好看多了。每天往老娘哪儿跑。

他们开始跟大癞子套近乎。

首先是大儿子，平时大儿子一个月也不去老娘哪儿，最近一天跑八趟。

看到大癞子在苲草，大儿子卷袖子上去帮忙：“柱子叔，我来我来，您别累着。”

看到大癞子在给羊注疫苗，他也颠颠往上蹭：“柱子叔，我来，我来，脏，您别沾手。”

大癞子问：“你小子咋了？”

大儿子说：“您是长辈，作为晚辈，我应该孝顺您。”

这种厚颜无耻，让大癞子觉得恶心，知他是为了自己的钱，想瓜分羊场。

不如治治他，让他知厉害。

大癞子就说：“好，你羊圈，把那两只小公羊出来，帮我剪羊。这群羊是第一次换，胎可珍贵了。”

大儿子说声好，果然跳了羊圈，去抓那两只公羊。

公羊跟大儿子不熟悉，看到有人侵入羊圈，立刻然大。

第一只公羊猛地跳起来老高，利用犄角直奔大儿子的肚子顶了过去。

大儿子手不凡，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羊犄角。

羊很有力气，大儿子也很有力气，抓着羊犄角，跟羊僵持起来。

另一只公羊同样不了，从斜里飞冲过来，当地一声，顶在了大儿子的肋上。

大儿子一声惨，从羊圈里被顶了出来，磕在铁栏杆上，断了一肋骨。

他的运气很不好，正好落在家里那只老狗上。

这狗也跟了大癞子两个月了，大癞子可是训狗的行家，早把这条狗训得服服帖帖。

狗急了，直奔大儿子就，地一声，衣服给他撕了个稀巴烂。

大儿子吓得抱头鼠窜，大癞子吩咐一声：“小，给我他，王八蛋！”

大狗尾巴一翘，上了大儿子的脚脖子，一口气将他追出去老远。

大儿子跟兔子似得，跑的可欢畅了。

大癞子在后面笑的不起来，说：“兔崽子，就知你没好心，以后再敢欺负你娘，我就替你爹教训你。”

从哪儿以后，大儿子再也不敢靠近大癞子了，见到他就打哆嗦。

这个后爹很彪悍。

大儿子刚走，二儿子又来了，二儿子刚刚成亲不久，手里也缺钱。

发现忽然来这么一个后爹，把他娘得神颠倒，每天晚上喊炕，吵得全村人都不着，他也不生气。

因为这是个财神爷后爹，这样的后爹，多来几个才好呢。

所以二儿子也颠颠往上凑，一天跑六趟。

二儿子比大儿子乖巧多了，门就喊爹。手里提着点心。

他说：“爹，您老还好吧？我来给您送好吃的。”

当时，张二狗正在剪羊，看到这小子同样一阵恶心。问：“你来啥？”

二儿子说：“我来孝顺您，您儿媳妇买了好多好吃的，我送过来一点。”

大癞子说：“咋平时不见你来。”

二儿子说：“平时俺们不懂事，年纪小，您别跟后辈一般见识。因为您对俺娘好，俺来孝敬您。”

对于这样的伪君子，大癞子非常讨厌。

他是真小人，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说一套做一套。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大癞子也想整治整治他，说：“你有心了，放哪儿吧。”

二儿子就将点心放在了茶几上。

看到癞子爹在哪儿剪羊，他说：“爹，我来帮你的忙吧，您歇歇。”

二儿子说着，还掏出大中华，甩给大癞子一。

大癞子一脸的疤瘌，俩儿子也记不得当初他啥样子了。

将烟在巴上，打火机打出火，竟然点不着一烟。

因为大癞子巴被烧豁了，烟的时候只跑风。

二儿子赶站起来说：“爹，我帮您点，帮您点。”

果然，烟被点着了，大癞子了一口，烟雾就被风得无影无踪。

他说：“你不是要学剪羊吗？剪……。”

二儿子一声，赶蹲下忙活。

剪羊可是技术活，大癞子从前也不会，但是在大西北的时候，见人剪过，也看到如意从前过。

不可否认，他的赖利头很聪明，学啥会啥。

剪羊必须要把羊捆起来，两条前蹄子捆一块，两条后蹄子捆一块。然后用脚踏在羊上，这样羊就不弹了。

从脖子的位置剪起，最后直达尾巴。

这是第一茬羊，这一茬羊最好。两千只羊的剪下来，可以装十多个袋，拉到城里能换不少的钱。

做成羊皮袄是非常暖和的，还可以做笔，刷等等等。

大癞子又使坏了，他在前面剪，二儿子在后面着羊。

忽然，剪刀改变了方向，剪在了羊耳朵上。羊耳朵立刻鲜血淋漓。

那只羊吃痛：“咩！”地一，开始剧烈挣扎，前蹄一拱，后蹄子一蹬，当！正好踹二儿子的脑袋上。

这一下二儿子可倒霉了，被羊踹得不轻，向后倾倒。

偏偏后面有个粪叉，那粪叉是出圈用的，噗嗤，一坐在了粪叉上。

于是，二儿子的两片白腚上，分别被出了两只眼。

把他痛得跟触电一样跳起来，手捂着蹦跶了三蹦跶。

“娘——好——！”

这小子快步如飞，同样一溜烟没影了。后传来大癞子快的大笑。

“活该，假意献殷勤，非即盗！”

他要代替碎妹子教训两个儿子，让他们长点心眼，别见钱眼开。

从哪儿以后，二儿子每次见到这个后爹，他就。再也不敢胡来了。

晚上，碎妹子回到家，问：“俩儿子咋了？一个个全受伤了？”

大癞子就说：“我替你整治了他们一下，谁让他俩欺负你。”

碎妹子一听就苦笑了，说：“他俩毕竟是我上掉下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以后别再整治他们了。”

癞子说：“不行，你是我的，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不能，谁欺负你，我就跟他拼命！”

碎妹子不了，呆立了一下，眼泪就滚滚从脸颊上下。

她说：“癞子，俺的命咋恁好，遇到了你这样的好人。亲，俺要跟你热一辈子。”

大癞子说：“我也要热你一辈子，一辈子对你好，我的命是你救的，人也是你的。”

她再一次震撼了，感了，一下子将男人扑倒。

男人也过来将她扑倒，俩人一起滚在了土炕上。你啃我，我你。撕扯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已经是大癞子在三十里铺落户五个月了，从去年的初冬开始，一直到第二年初夏，整整过去了半年。

他改了名字，李柱子，李是他的本姓，柱子是碎妹子从前男人的名字。

至于大癞子这个名字，已经死了，被人遗忘了，丢在了大梁王的里，再也没有出来。

这期间，他跟碎妹子漾过千百次，哪儿都做过了，羊圈里，猪圈里，牛棚里，窝里，地窖里，山坡的草窝里，屋子里的土炕上……。

他熟悉了碎妹子的一切，甚至女人的汗孔也查的清清楚楚。

他已经决定，后半辈子都生活在三十里铺了，再也不回疙瘩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