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放三日假,按理来说,这会谢巨掌勺的景和春酒楼该是最忙碌的时候,这会父子俩却难得能够前去饭厅坐下一起用餐,盖因为谢家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孝顺的谢时不仅给谢巨在城中置办了三进的大宅子,还给他请了不少奴仆,虽说不至于奢靡到呼奴使婢,骡马成群,但谢巨到底托自家儿子的福,过上了富家老爷子的生活,此时比起累死累活给别人当打工仔,谢时老早就建议谢巨自己创业当掌柜,反正谢时如今手头的钱多到自觉花不完的地步了,投资得起。
因此谢巨最近不仅辞了景和春酒楼的活计,还时不时去城里寻看铺面,打算盘一座铺面下来做吃食生意。不过具体做什么吃食,谢巨还未想好,反正也不急着开店,谢时便让自家老爹慢慢想。
饭桌上,谢巨还提起昨日去城中看铺面时遇到了熟人,语气无限唏嘘:“你蔡婶如今靠给人洗衣服赚些钱过活,大冬天的手都冻红了,她那酒鬼儿子听说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女人带回家来,也没办昏礼,现在两口子都窝在家里,也不出去找活干,全靠蔡婶一个老人养活,真是不像样!”
谢时对蔡婶的儿子可谓是印象深刻,他可还记着那歹人谋划着威胁谢家、索要钱财的事儿呢,还不要脸地自称蔡婶对谢时有义母之恩,简直厚颜无耻一无赖闲汉。因此谢时才不愿意管蔡家那些鸡毛事儿呢,蔡婶愿意供养她的巨婴儿子,那谁来劝都听不进去的,好心劝说反倒很有可能还会被记恨。
谢时当即劝道:“爹,您可别管人家家事,别到时候你自以为是为了人家蔡婶好,结果人家不领情,你反倒还要遭埋怨,你若是可怜蔡婶,偷偷接济她便是。”
谢巨一想也是,蔡婶就这么一个儿子,好赖她都愿意养着,外人也没法掺和,遂点了点头。父子俩才结束这个话题,提起相看铺面的事儿。
饭毕,谢时道:“爹,我先去食堂看看,安排一下今日的菜色,家里的圆子等我回来再包就可以,您昨天累了一天,歇着吧。”圆子即汤圆,不过这会大家都叫做圆子或是浮圆子,汤圆这名儿还没有出现。
谢巨心想自己待会还得准备祭祖的果品和三牲,确实也没有时间做圆子,便点点头,又吩咐谢时:“今天早些回来,傍晚要拜神祭祖呢。”谢时应下,放下碗筷便带着王甲出门了。
到了食堂后厨,庖厨们果然已经在擀皮打算做汤圆了,吴柏本来还在指挥徒弟,经大徒弟提醒,才知道谢时来了,见此赶紧迎上去,“谢厨您快来帮我尝尝这馅儿,以前年年都是这么做的,今年一尝却觉得有些不对味,您看是否要改进一下馅料?”
谢时上前,见他做的是寻常的红豆沙馅儿和黑白芝麻馅儿,洗干净手,各捏了一小团馅放入口中品尝,等敏锐的舌尖尝完,问题也出来了,“豆沙馅没有过滤,口感不够柔滑绵密,芝麻馅也是同样的道理,还有白糖放太少了,稍显寡淡。之所以从前不觉得,现在却觉得不对劲,”说到这,谢时看向吴厨,笑道:“那就要恭喜吴厨,这一年来,不仅厨艺长进了,连品味的功夫也提高了。”跟着谢时学了半年,吴柏不仅学了足以写成半本书的菜色,吃惯了谢时做的东西,连品评鉴赏的能力都拔高了。
吴柏听他这么一说,也恍然大悟,好似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天天吃香醑妙馔,舌头习惯了,一日吃了手艺一般的东西,可不就觉得不对味嘛,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谢时将这些馅料重新过筛了两遍,不仅多加了白糖,又在芝麻馅儿里头加入一些桂花碎,桂花的清新可以中和芝麻馅儿的过分甜腻,同时增添馥郁香气。
按照惯例,书院每年冬至做的圆子便只有这两种口味,这也是民间最常见的两种汤圆馅儿,谢时一看全都是甜馅的,这可不行,怎么能不顾及咸党人士的口味,于是在诸位庖厨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愣是给安排了流沙蛋黄馅儿、鲜肉馅儿、什锦素馅儿的汤圆。前面的流沙蛋黄馅还行,起码是个甜咸口味的,但是后面两种,这在诸位纯正古人看来,其“
黑暗”程度不亚于甜馅儿的云吞、饺子等东西!
众人:怎么感觉谢厨要翻车呢?
第57章
谢大厨的汤圆自然没有翻车,不仅是新改良的甜口馅圆子甜糯甘沁,精致柔滑,人人争夸,就连略显黑暗的咸口圆子也后来居上,赢得交口称赞。
咸口馅儿的汤圆一开始确实无人问津,但抵不住有些人就是好奇外加对谢时的厨艺非常有信心,王灏就是其中一员。因为汤圆是糯米做的,贪食容易积滞不消化,严重的还会小病转大病,丧了性命,因而这一顿作为午时点心的汤圆便规定每人一碗,没有给多,就怕学生们积食。
王灏本想所有馅儿的汤圆都试试,一听只能打一碗圆子,愣是让舀汤圆的婶子给他凑了一碗咸口圆子大杂烩,照他的话说,甜口馅儿的圆子什么时候都能吃到,谢厨做的咸口馅儿可是独此一家,日后还不止能否尝到呢,当然得试试。
他这话一出,周围排队的学子纷纷觉得王同学说的有理,愣是带动了咸口馅儿圆子的“销量”,就连傅囿都学他全点了咸口馅儿的,“吃还是王兄你会吃,我傅某人甘拜下风!”
王灏脸上却是不见喜色,反而摸了摸傅囿的狗头,满脸惆怅,叹道:“囿弟,且吃且珍惜,再过十余日,到了腊月,届时书院放假,到正月开学这段时日,我们都吃不到谢先生做的吃食。我已经预感到了未来时日的索然无味。”
东沧书院往年都会在腊月这一日放学生回家同家人过年,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不过若是有一些二月需要上京赴考的考生想要在书院中再复习一段时日,也可以同书院申请,不过王灏一个落榜生,也没有理由申请就是了。
闻言,正打理自己乱掉的发髻的傅囿宛如晴天霹雳,他愣了愣,有些异想天开道:“王兄,你说我花重金请谢先生去我家做客,先生会答应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感谢先生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最好住到书院开学。”
王灏看了他一眼,宛如看智障,复拍了拍他的头,“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呢,多吃点圆子补补脑。”要是能这么干,他早这么干了,他王家又不是出不起钱,可惜谢先生可不是花重金就能请到的人。
傅囿转悲愤为食欲,嗷呜一口一个圆子,恰好吃到的是流心蛋黄馅儿的,口感宛如爆浆,外层的糯米因为筛得极细,吃起来面皮柔滑细润,里头的金浆咸香蕴存,堪称咸甜馅的天花板。
傅囿于是更加悲愤了,一想到未来将近一个多月都吃不到食堂的菜,就觉得一片黑暗。他正想找韩宁诉说自己的悲痛,求一个安慰,转头才想起,书院下午给学生们放了半天假,方便家离书院较近的学子可以回家祭祖和团圆,因而韩宁中午下课后便回了山长那儿了,没在食堂吃饭。
此时,梅林斋,韩宁换上了一身曲裾深衣,立于廊下等待小叔,深沉的颜色和略显阴冷的天气,衬得少年有些许陌生的成熟。
蓦的,吱呀一声,家庙厚重的大门从里头被彻底推开,同样一身玄色深衣的男人踏了出来,装饰着北珠的卷云冠微微晃动,他手执玄圭,看了一眼廊下的少年,淡淡道:“走吧。”
少年躬身行礼,恭敬道:“诺,小叔。”
残阳如血,杜鹃啼血,声声悲戚。山道上,高冠深服的男子面无表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骑在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