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星到是个没脾气的,他在松涛宗呆了这么久也知道,这些名门大派,面子上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看得最重,何况对方还是射日候府的大小姐,连忙道歉,要把丹鳝塞进竹篓里,乔慧却起了好奇心,道:“陈兄,你捉的是什么?好象是一条鳝鱼啊,却怎么这么大,脑袋上又还有这么大一个红包。”
她年纪其实应该比陈七星大,即便没有二十,十八九岁应该是有了,江湖相见,互相称兄,那是礼数,她以候府小姐之尊而呼陈七星为兄,到真是有些降尊纡贵了。
陈七星忙道:“回禀小姐,小姐眼光不错,这是鳝鱼,不过不是一般的黄鳝,叫丹鳝,就因为脑袋上这个红包得名。”
“原来叫丹鳝。”乔慧点头:“这名字好听,你捉这丹鳝做什么?用来吃吗?”
“可以吃的。”陈七星点头:“不过脑袋上这红包有剧毒,不能吃,但这红包里的毒同时又是一种极好的良药,尤其是对一些剧毒,例如疯蛛什么的,滴血立解。”
“包师中的不就是疯蛛之毒吗?”乔慧一愕,她本来已经坐下了,却又霍地站起,一脸凝重的道:“原来陈兄先前冒险深入沉泽,是为贵师伯寻觅解药去了,为救师伯而不惜自身冒险,热血之行,乔慧佩服,佩服。”
她这个样子,包勇又是惊喜又是讶异,道:“乔小姐,不可惯坏了小孩子,就捉一条丹鳝,便有一点小危险,也当不得乔小姐如此称赞。”
“不是小危险。”乔慧摇头,一脸肃然:“我撞到陈兄之处,至少已深入沉泽五十里以外,而如果我眼光没错的话,陈兄该还只是修成一个魄吧。”
“是。”包勇点头:“他年纪小,还只修成一个魄。”到没把陈七星天生只一个魄的事说出来,虽然陈七星是关山越的弟子,包勇与关山越在宗主之位上又还是竟争对手,但对外,松涛宗是一个整体,陈七星即然是松涛宗的弟子,实授也好记名也好,争来的是松涛宗的荣誉,败坏的也只能是松涛宗的声誉,所以什么事都要分个内外有别,关起门来打生打死无所谓,走出去,那就要互相维护。
“我果然没看错。”乔慧抚掌:“包师或许不知道沉泽的凶险,沉泽方圆八百里,那是飞鸟也无法落足的,陈兄只一个魄,魄力有限,深入五十里,已是极限,可我撞到他时,他为了捉这条丹鳝,正不顾一切往沉泽深处跑,这里面又有一点,如果说陈兄只是追丹鳝追迷了,那我不但不佩服他,反是要怪他不知自重,不但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反而误了师伯的毒伤,可我当时提醒他了,他还反头看了一下,而且脸上还有三分犹豫,明显是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危险,可他却仍然义无反顾的追了下去,我佩服他的,就在这里。”
包勇不知道沉泽,确实不了解这中间的危险,乔慧这一长串说下来,他也明白了,看向陈七星的眼光里,又是讶异又是感激,对外和气一团铁板一块,对内到底怎么样他自己知道,在他想来,如果他死了,陈七星即便不是太高兴,至少也不会太悲伤吧,没想到陈七星为了治他的伤居然甘冒奇险,而且是没有任何人情的奇险,乔慧若不说,他怎么知道,也只以为就是捉了一条普普通通的丹鳝而已,并不会很领陈七星的情,本来也是,治个伤有什么了不起,陈七星治那么多病人,难道个个要谢他的救命之恩?
“原来这样,乔小姐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包勇点点头,他心下虽然激**,当着外人,到不好就夸陈七星,反呵呵笑道:“不过也没什么,我是他师伯,他敢不尽心,我不说他,他师父过后也要抽他吧,当不得乔小姐如此夸赞。”又对陈七星道:“这是你应该的,我也不谢你,到是得乔小姐一言夸赞,你小子就此名扬天下,快谢谢乔小姐。”
他这话有点儿做作,是个谦虚的意思,他越谦虚,别人反越觉得他重礼,松涛宗果然不愧为光明七宗之一,门风严谨,师父师伯是这样,也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不过他说得乔慧一言夸赞,陈七星就此名扬天下,到是事实,射日候府大小姐,那是何等身份,要知这一代射日候无子,乔慧在江湖上走动这几年,人美心慧手腕灵活,声誉雀起,隐然已是这一代射日候府在江湖上的代表,得她夸一句,自然人人侧目,比整个松涛宗敲锣打鼓自吹自擂还要轰动十倍。
“多谢乔小姐夸赞,七星愧不敢当。”陈七星慌忙称谢,心下想:“早听说这位射日候府的大小姐人美心慧,特别会拉拢人,果然如此。”他能看得出来,乔慧之所以这么不吝言辞的夸赞他,其实主要还是看在他松涛宗弟子的身份上,如果他只是个普通郎中,乔慧未必就会有这么热情,但乔慧这一番做作,表现得却又恰如其分,别人只会感激感动,而不会有丁点儿反感,这中间火候的拿捏,可就是真本事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有些人,你不能说他不聪明,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还可称做天才,可就是学不会做人说话,哪怕打都打不变,吃多少苦头都不会改,不是不想改,是学不会啊,而乔慧显然就是这方面的天才,她先前来拜访包勇或许还有些儿生分,这一番话下来,立即就亲近了许多,包勇回去一说,包刮祝五福在内,整个松涛宗都会对她生出好感,这手腕,了得啊。
又客气一番,陈七星随即给包勇疗毒,丹鳝的血解毒是越鲜活越好的,很简单,就拿刀划开丹鳝头顶红包,放出血来就行,这丹鳝大,足有小半碗血,包勇趁热喝了,效果立现,脸上黑气随即消退,黑肿的腿也渐渐消肿。
“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呢。”包勇大赞。
乔慧也连声称赞,这时邱新禾在一边插口:“这鳝肉应该也不错,乔小姐若没吃过,到可以一试。”
乔慧有些儿不忍心,问陈七星道:“这东西难得呢,就放了点儿血,不会就死吧,如果能喂养起来,急时用起来就方便了。”
陈七星点头:“鳝鱼生命力很强的,虽放了不少血,应该不会死,我养着试试看,真要能活下来,到明年红包就又会鼓起来,万一有中毒的,到不用急着来捉了。”便叫了店东来,许下银子,让他挖了塘泥找个盆子养着。
听他两人这么说,包勇瞪一眼邱新禾:“你就只知道吃,没出息的东西。”
邱新禾想拍乔慧马屁,却又不会拍,好不容易想着个吃的讨女孩子欢心,结果还拍在了马腿上,一张脸刹时胀得通红,平时也罢了,反正师父骂熟的,不过这会儿当着乔慧,便加倍有些儿难堪,那乔慧果然千灵百慧,便就一笑,道:“我看邱兄不错啊,忙前忙后的,难怪有句俗话说,徒弟都是别人的好,我今天算是见着了。”
她这话一说,包勇也打着哈哈笑了,瞪一眼邱新禾:“滚一边去,没眼色的东西。”却对乔慧道:“真要说起来,三代弟子中,他算是不错的了,魄力是最强的,就是有些傻大憨,没个眼色。”这就不是骂,是夸了,邱新禾先前恨不得一头撞死,这会儿心里却又暖洋洋的了,论人情世故,包勇也是成了精的,与乔慧有得一比。
“哦,差点忘了。”乔慧转头看陈七星:“陈兄,据说醒神龟对神智迷失的人有特效,是不是这样。”
陈七星点头:“医书上说是这样,不过也要看具体症状,有些只是因为惊吓什么的迷了心神,这个得醒神龟之血便好,但有的是头脑受了伤,那恐怕就没什么大用了,是有个什么病人得了迷神症吗?”
“是啊。”乔慧眉头微皱:“有个病人,心神迷失了,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我听说醒神龟有特效,所以去沉泽中找了一下,没找到,不过要依陈兄这么说,到还要请郎中细细诊断一下才好。”
“那就叫他去啊。”包勇一指陈七星:“他医术虽然不是太好,一般的病到也能治。”
乔慧面露喜色:“这样方便吗?包二爷的病还没好全吧。”
“我这不是病。”包勇手一挥:“就是个毒,解了毒就是好人一个。”对陈七星道:“七星,你跟乔小姐去,细心诊治,不可大意。”
“是。”陈七星点头答应,乔慧喜道:“如此有劳陈兄了。”
又闲聊一会,乔慧起身告辞,陈七星就便跟了去,包勇脚上虽然有伤,却仍送到店门外。
乔慧虽只带了一个侍女杏儿入店,外面的随从却有近二十人,还不是一般的家丁仆役,内中至少有四五个魄术高手,虽未露魄光,那眼神那气势,一看就知道,可不象狗肉胡,比卖肉的还要象卖肉的,都不要装。看了这种豪华阵容,陈七星暗暗咋舌,不愧是射日候府的大小姐,这江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