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安静地坐在一级台阶上的阿比斯突然微微抬起了头。

“吉薇娅被袭击了。”

他淡淡地说道。

“在那个小镇里面果然有敌人吗？”蕾贝卡坐在阿比斯身旁，她小声地问道，“需不需要我们回去支援？”

“不用，我能感应到吉薇娅这受到袭击，说明她现在已经脱险了。不用太担心她的安全，我这里有数。”阿比斯摇了摇头，“我们就在这里把所有的事情做完，放心，我有双保险，吉薇娅不会出任何问题。你大可以放心。”

“那就好。”蕾贝卡点了点头，安静地坐了回去。

现在，阿比斯正在跟自己的三位眷属一起坐在一座花园中，这座花园有很大的空地，却奇怪地没有栽种任何树木，显得光秃秃的——没错，这里就是奥锡王国的王宫，那光秃秃的地面就是阿比斯前段时间把所有的树木都拔光了造成的。现在正值深夜，阿比斯和三位眷属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显得有些诡异。

而就在他们身旁，则是坐着另外一个人。这是一个气质文静的女人，她面容姣好，化着得体的淡妆，身上穿着一身素雅但美观的外套，可以看得出，她不是一位贵族，但家境不错，而且具有良好的教养。这个女人就坐在阿比斯他们身边，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四周。

莉欧娜无所事事地数着自己的马尾辫有多少根头发，而一旁的芙萝拉则是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踏。

一声轻轻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来，在这安静的花园里面显得很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脚步声的方向，在那里，一个手握着剪刀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有些发呆地看着坐在阿比斯一行身边的那位漂亮女性。

来人正是阿波斯·科勒尔，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那个也在回以惊讶而疑惑目光的女性之后，将视线拉到了阿比斯的身上。

“你带来了珀西亚？”科勒尔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充满了戒备。

阿比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很抱歉，我去调查了一下你，把你的身世和人际关系都弄清楚了。这位就是珀西亚小姐，你当年的邻居，曾经和你有深厚的友谊。既然你这么快就认出了这位许多年没见的老熟人，不如我和我的眷属们安静一点，给你们聊聊的机会，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王宫？”科勒尔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冷冷地看着阿比斯。

“你想知道这个啊，其实我也是猜的。因为你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称得上是你的归宿，所以我猜，你会回到王宫里面来，这里是你成就最高的地方，也是你复仇最重要的一环——你肯定会怨恨，王宫在当年拒绝了你入宫的申请……”

“你的猜测结果是对的，但过程大错特错。窥探别人的秘密，在你看来很有趣吗？”科勒尔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仇恨，他并没有因为阿比斯带来了自己当年喜欢的女孩而有任何高兴的迹象。

阿比斯摇了摇头：“我不对别人的秘密感到好奇，因为凡人的事情对我来说没什么称得上秘密的。我窥探你的秘密，只是为了其他的目的，请你不要误会。我也绝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非常有必要跟这位珀西亚小姐聊聊，说一说多年来你们没有对彼此说的话。”

科勒尔犹豫了一下，直到坐在阿比斯一行身边的珀西亚站了起来，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阿波斯……”

“……珀西亚……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科勒尔最终还是回应了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孩。

“我跟着父母去了西帝国，你还记得我的先天性肾病吗，我们去西帝国，是为了治好我们的病。很多年之后，我们回到奥锡，在南部住了下来……我曾经回过银风港镇找你，但是你家的房子已经归别人所有，你的父母也去世了，你去了哪里？”珀西亚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让人听上去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舒适感。

“我……我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一直在流浪，想办法复仇，我很少和人接触。”科勒尔缓步走到珀西亚面前，却不敢离她太近，他低着头，看着珀西亚的双脚。

“你要对谁复仇？”珀西亚皱起眉头，“你不该这样的。”

“我要向这个世界复仇。”科勒尔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我总结了自己所受过的苦难的来源……不是我的父母，不是王室，也不是逼死我父亲的那些债主，而是人性。”

“人性？”

“掠夺、偷窃、暴力、欺骗……这许许多多的罪恶都是凡人的本能，人性本恶，我们没有人能够避免。如果想要让凡人变得更加纯洁，让人人都变得更加善良，凡人就必须升华自己，摒弃无用的物质形态，在某个强大力量的监督下永远沉睡在梦里，在那里构建一个真正的理想世界。”科勒尔这个时候，表情出现了变化，显得无比憧憬，“我要向人性复仇，我要将人性变成我想要的样子。所以，珀西亚，我最终信仰了一位愿意帮我实现夙愿的神明。他叫施莱兹赫，是我的主，我的君。”

阿比斯注意到，科勒尔在说梦魇之主的名字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障碍，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要知道，这位邪神的发音可不是人类的喉咙能随随便便地驾驭的，也许只有世界上最杰出的口技师能模仿一二，但也绝不可能像科勒尔这样完全一致。

“阿波斯，我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那个时候我必须离开奥锡，去往西帝国接受更好的治疗，我那个时候怕你误会，只跟你做了简单的告别就走了，但其实，阿波斯，我想告诉你，我从未嫌弃过你，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珀西亚有些激动地对科勒尔说道，她朝前走了两步，和科勒尔只隔一掌距离。

“阿波斯，放弃吧，不要复仇了，我其实一直在等你回到我身边，我们再一起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我当年的梦想实现了，我现在是一位女学者，你呢？你愿意继续追寻当年的梦想吗？”

珀西亚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科勒尔的身体。

科勒尔身体一僵，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

“珀西亚，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手中的园艺剪刀，也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地从珀西亚的后背钻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