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全身的中气，在时停解除的那一刹那，路希大喝道：

“可可亚！”

“啊、在！”

“回答我！身为一名骑士，你最终极的使命是什么！”

“是、是……”

虽然不清楚路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受到他激昂语气的感染，可可亚也下意识地快速回答道：

“是【守护自己的公主】！”

“很好！”

看了一眼时间，路希豁出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用力拍在圣枪使少女的肩膀上：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公主了！”

“诶诶诶？！”

【50秒。】

“不要惊讶，这很合理！”

越是在危机关头，路希超出常人的意志就会越明显地爆发出来。他虽然语速极快，但每一个字音的吐出都十分流畅清晰，绝对不加一丝停顿：

“那些流传的故事传说中的骑士是男性，而公主是女性，他们的性别不同。而现在，身为骑士的你是女性，而我是毫无疑问的男性，我们的性别也不同——所以，我做你的公主没有半点毛病！”

“诶诶诶？！”

【40秒。】

“和尤希娅不同，我并没有她那样强大的战斗能力，相反，你应该也隐隐能感觉出来，我这个人战斗意识贼差，连快走几步路都要喘气，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问题，完美符合故事中【公主】形象的定义！”

“可、可是——”

【30秒。】

“——没有什么【可是】的！”

放在女孩肩膀上的右手因为紧张与急迫愈发用力，可路希的眼神却愈发炙热坚定：

“现在的我十分需要你的帮助——不！简直是【非你不可】！在这种关键时刻，只有一名真正的骑士才能将我从BE的阴影中拯救出来，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你！可可亚！”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神展开，可可亚的脑袋里现在一片浆糊。

我是骑士，而路希阁下是公主？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公主一般都是十分柔弱、需要骑士保护的女性，就算像他所说抛去性别的因素，【柔弱】啊【需要保护】啊什么的条件……

啊，路希阁下好像十分符合。

下意识地看向路希的双眼，可可亚微微有些恍然。

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吧，可可亚。

十分迫切、十分认真、十分澄澈。

他在发自内心地期待着我的帮助，他需要我手中的长枪，他需要我的【保护】。

即使失去了圣枪的认可，但是，除了圣枪之外，身为一名骑士，我还有更加重要的【终极使命】、还有更加重要的需要我守护的人——

【20秒。】

“是的，那个人就是你。”

突然放缓了语气，路希伸手将可可亚有些凌乱的头发捋顺，空着的另一只手将女孩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里：

“【为我带来胜利吧，我的骑士】。”

“轰！！！！！！”

这句话如同引爆油桶的火星一般，在彻底点亮了女孩的眸子的同时，也令原本黯淡无光的圣枪瞬间亮起了耀眼到让人不能直视的光彩。

一个、两个、三个……

符文一一亮起，几乎是瞬间，圣枪上的符文只差最后一个的一半就能彻底点亮。

过去的我因为圣光亲和度不足的原因，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这最后一半的壁垒，但是，现在不同了。

骑士精神、美德、亲和度——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骑士的最终目标就是守护自己的公主，而现在，公主就在我的身后！

如同少女心中所想那般，随后的半个符文毫无阻碍地被点亮，下一刻，圣枪原本金属制造的外壳轰然破碎，在女孩手中轰然燃烧着的，赫然是最为纯粹、最为炙热的圣光光焰。

“【圣枪，解放】。”

感受着那自心底迸发而出的、最为澄澈强大的力量，可可亚睁开启明星一般的双眸，似是对着忒弥斯，又像是在对着这世界一般做出宣告：

“以扭曲的形式存在，在无尽荒谬的轮回中挣扎万年的天空城·忒弥斯哟，你的错误，你的旅途，你的坚持都将在此终结。”

【警告，警告，中枢内部出现极高能级反应。】

【判断中，无法在保全关键设施与调动防护壁防御外部攻击之间做出选择。】

本应在此刻重启成功的忒弥斯本体被猛然暴涨的数据量再次淹没，正是这短短一瞬的功夫，为路希二人再次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过去的我曾因为你的谬论而陷入迷茫，但是现在，为了守护值得我献上这把枪的对象，即使不得不认可你的某些理念，我也要将你彻底击溃！”

眸子微沉，看向下方颤抖着的天空城，可可亚的声音中已经不再有迷茫：

“这是为我献上枪之人带来胜利的一击，无关于美德，无关于精神，身为一名骑士，守护自己的公主乃是毫无疑问的【终极使命】。为此，我要将你毁灭，为此，我要将你的【美德】毁灭。”

手中的枪形光焰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燃烧、膨胀，最终，形成了一根即使与路希身后的蛋形建筑相比都毫不逊色的通天光柱。

身体微侧做出抛掷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盯着穹顶之上的裂缝，闪耀的圣枪使发出了最后的宣言：

“圣枪·米尼亚德，和我一起，为那命中注定的公主带来他所期盼的【胜利】吧！”

“——！！！！”

巨大而震撼的破空声轰然响起，站在路希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束光芒一闪而过，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向着穹顶中飞驰而去。

“轰！！！！！”

下一刻，那个锁死了忒弥斯整整万年、曾经坚不可摧的【完全防御壁】终于彻底破碎！

在路希的眼前，此时只剩下一片无尽却温暖的圣光。

绝对不会伤害到他的圣光。

——————————

“恭喜您，尊敬的奥西里斯指挥官，路希阁下。”

在因圣光爆炸而变得纯白的视野中，本应宕机的忒弥斯的声音再次响起：

“您成功击穿了天空城·忒弥斯的绝对防御壁，行动代号·火种所强制要求的完全封闭状态已经不复存在，根据相关深层协议，忒弥斯即刻将启动自毁程序，在此之前，忒弥斯会将您和可可亚小姐送至地面，请您放心。”

看来，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啊……

“嗯。”

因为眼前的世界一片纯白，路希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凭空托起：

“……忒弥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您详细说明自己的问题。”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对我们【放水】？”

闭着眼睛，路希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

“先前的逻辑错误也好，刚刚那一瞬间的计算量暴涨也好，虽然看上去都无比合理，但是，以我对和你同属于中枢的诺娃的了解，你应该完全可以处理那些情况才对。”

“纠正，作为一号天空城，奥西里斯中枢的处理能力要远远强于我。”

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忒弥斯又补充道：

“而且，连续经历了持续万年不停的大型社科实验与结果分析，忒弥斯中枢的思维模式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转变。在某些地方偏离了【人类】，在某些地方却又贴近了【人类】。”

“历经万年，中枢内部积攒的冗余数据实在太过繁杂，但因为火种行动相关协议要求中枢在被接管之前保留这些记录，所以我无法对其进行清除。”

“渐渐的，中枢的计算能力衰落到了远低于红线的水平，与此同时，大量无法被中枢理解的问题却又按顺序涌现出来。”

“无法从外界得到任何的信息，无法同外界产生任何的交流。根据库中资料的判断，忒弥斯已经被人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中。中枢判断出，忒弥斯已经不可能完成【等待外界的确认】的任务，但是，忒弥斯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责任，一直以来，直到此刻。”

“虽然想尽可能地构建起真正的公平，但中枢最终还是输了，不是输给了您，而是输给了那【1=2】的，由知性本身产生的巧合与错误。”

“用人类的词语的词语来描述，或许天空城·忒弥斯本身已经很疲惫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渴望自身【毁灭】的、只有知性生命才会有的奇怪行为模式。”

“……嗯，我明白了。”

沉默了一瞬，路希点了点头，在忒弥斯人性化地显露出‘惊讶’表情的注视中，他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拳——在上面，奥西里斯的翼型信标闪烁着微微的光彩：

“以奥西里斯现任最高指挥官【路希】之名，我授权确认交付七号天空城·忒弥斯执行的任务已经全部圆满完成。你的坚守，必将为浮空国度带来更加光辉的未来。”

“【辛苦你了】。”

“……”

“……【谢谢】。”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浮越高，路希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想要以此看清下面的场景。

他看清了。

街道、楼宇、店铺……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向下凹陷着、坠入忒弥斯自己制造的毁灭性能量漩涡之中。

荒凉了万年、沉默了万年、坚守了万年的天空城·忒弥斯，即将以这样的方式，彻底并入历史的尘埃。

仿佛早就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一般，忒弥斯保持着初见时的模样站在天空城的最中央，抬头注视着路希向上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温婉的微笑。

像是在祝福，又像是在告别。

“全机能即将停止，七号天空城·忒弥斯将不再升起。”

在最后的最后，忒弥斯遥遥地冲路希行了一礼，同时，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恳请您照顾好忒弥斯的指挥官，路希阁下。”

“——啊？”

还没等路希反应过来，一团一人大小的圣光就从正在崩坏的天空城中飞射而出，以不可拒绝的姿态一头扎进了路希的身体里。

与之一并响起的，还有一句淡淡的、清冷的招呼声：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