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希终于穿越最后的门扉，到达圣光提示中【最后的终点】时，所看到的一幕不禁让他愣在了原地。

长发、白裙、柔和的眼神。

在路希的印象里总是无时无刻地被黑铁荆棘刺穿束缚、甚至连脸部都被眼罩牢牢遮挡住的初代圣女小姐，此时却以完好无损的姿态，静静地注视着他。

恍惚间，路希竟错以为自己有一次来到了圣域、见到了大教堂前广场上的那尊初代圣女雕像。

笑容澄澈而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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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海耶拉小姐？”

一时不敢认眼前这位完美又神性的初代圣女小姐，路希连呼唤声都带着一丝迟疑：

“您、您这是怎么了？”

“欢迎，【人之子】。”

露出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微笑，海耶拉冲着路希招了招手：

“请到我的身边来。虽然用感知类的圣术知晓了你的长相，但是，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般直面你吧？”

凑，声音好好听！

虽然之前听她哼小曲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了，但海耶拉小姐真正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

“毕竟之前您一直带着眼罩嘛。”

从短暂的惊愕中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路希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以前我不是还问过您需不需要我帮忙解除束缚么？那时的我被您拒绝了，看到您现在这样自由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由】？”

不知为何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海耶拉的眸子变化了一瞬：

“嗯，之前的那副姿态背后隐藏着某种理由，但时至今日，已经【不再需要】了。”

“？”

是错觉吗？为什么感觉海耶拉小姐的语气有点奇怪？

摇摇头将心中微妙的感觉驱散，路希单刀直入，问出了自己一路上一直想问的问题：

“海耶拉小姐，您一路上的布置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有些看不懂？”

“那个啊……是【考验】的一种吧。”

笑眯眯地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在脱离了黑铁荆棘的束缚之后，初代圣女小姐的身上带着些许少女般的美好：

“路希，可以告诉我，你在最后为什么没有听从我的指示吗？”

“这样说或许有点冒犯，但是，完全依照另外的人的指示行动让我很不舒服。”

认真地想了想，路希回答道：

“按照指示不假思索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固然很省事，但是一味地这样做，和失去心灵的人偶有什么区别？”

海耶拉歪了歪头：

“即使不按指示做就只能走向错误和失败？”

“这就是您布下的陷阱了，海耶拉小姐。”

路希胸有成竹地一笑：

“所谓的‘指示’看似只出现在正确的选择上，可实际上，您在不知不觉中就给我加上了另一个指示——即【二选一】这一题目本身。”

“不是选这个，就是选那个。在无形之中，您将我其他所有的解决方案都悄悄地堵死，采用暗示的方法强迫我在二选一中做出选择。成功与失败固然涵盖了事情的全部结果，但是，通向成功和失败的道路却绝对不止两条。在最后，发现了这一点的我没有去碰任何一柄宝剑，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击败了巨龙，这就是对我的推断的最好证明。”

“……嗯，真的很精彩。就连我都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像是感慨似的摇了摇头，海耶拉认真地打量着路希：

“有的时候我不禁会想，你在如此年轻的年纪究竟遭遇过什么，为什么你会拥有如此坚定而澄澈的心灵。若非某些【特别的原因】，单靠这颗心灵，你就完全有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觉醒圣光，而亲和度恐怕不会在当今教皇之下。”

“您可别夸我了。”

苦笑着摆了摆手，路希说道：

“教皇那老爷子本来就拾掇着我当什么圣男，若是让他知道传说中的初代圣女大人居然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还不直接把我拉到圣域强行进修？”

“那样对你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吧。”

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初代圣女小姐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毕竟，你很弱嘛。”

路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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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使般的笑容，吐出了恶魔般的话语。

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路希磕磕绊绊地问道：

“海耶拉小姐，您、您刚才说什么？”

“【你很弱。】”

保持着不变的微笑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内容，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似的，海耶拉补充道：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跟在你的身边，这点问题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和那些完全信赖着你、不知你隐藏的秘密的孩子们不同，我更擅长对【本质】的观察，而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你很弱。”

“……”

不知为何，本应反驳这话的路希却顿在了原地。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

丝毫不意外路希此刻的表现，海耶拉收起了嘴角的笑容：

“圣人级的圣光来自于我，那股莫名熟悉的庞大魔性来自于【那位】，当时攻破忒弥斯防护罩主要是依靠同为天空城的【奥西里斯】的力量。若是排除掉这些，真正属于你的力量究竟还剩下多少？丝毫没有流派章法的剑术？那四种连下级魔物的防御都无法攻破的元素戏法？”

“这……”

明明还剩下最大的底牌——【时间暂停】，但路希却无法从正面反驳海耶拉的话语。

“……你自己也明白吧。与真实的力量无关，或者说，正因为你一直隐藏着的【某个秘密】，你才拥有了这个最大的【弱点】。”

从路希默默攥紧的拳头中似乎读出了什么，海耶拉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感同身受的悲伤：

“在你的心中一直留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对【独身一人】的恐惧。那不是指【被众人排斥】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是真正的、【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巨大压力。”

“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帮助你，没人能在那时成为你的后盾，甚至连理解你感受、体会你痛苦的人都不会有，当最后的消耗品也使用完毕，回到孑然一身状态的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而你所要面对的除了敌人，还有源自自己内心的孤独与恐惧——面对这样的你，无论你之前创造了多少伟业，我也只能满怀怜悯地将你称为【弱小】。”

“……您说的没错，我的确很弱小。”

沉默了许久，路希没有抬起头：

“战斗意识完全不行，技能点也已经很久没有增长了。比起卷毛兄他们，我即便讨伐了这么多强敌，在预先留下必要的应急储备后，所结余的技能点也仅仅只够学弱弱魔法的一点点。我也想在修练到天下无敌之后再出去冒险，可现实毕竟不是游戏，属性值是不会因为不停锻炼就无上限地增长的。”

“【但是，即便如此——】”

“……”

听着面前男人说出的话语，海耶拉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惊愕。

随后，她像是被打败似的，露出了无奈而又温暖的笑容：

“我错了。”

“因为你的回答与坚定，我的计划可能要稍微变动一点点。”

“从长远来看，这无谓的改变无疑给我所定下的未来增添了许多变数，但是，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处理好【那个问题】的吧。”

“？”

愈发搞不懂这位终于挣脱束缚的初代圣女大人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路希刚想开口询问，嘴唇就被海耶拉纤细的食指先一步堵上。

“不要着急。”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她说：

“今夜，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