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来我的时间到了。”

若有所感似的抬起了头，海耶拉对路希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精灵族已经确实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如此一来，我持续百年的计划终于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

怎么也没想到海耶拉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路希一时没反应过来：

“海耶拉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最为浅显的字面意思哦~”

像是终于结束高考的学生一般，海耶拉长长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说起来，这次能绕过精灵们的一层层的防护、顺利将瘟疫带到这里，还多亏了路希你们的帮助呢。”

“瘟疫？！”

愈发弄不懂海耶拉到底在说些什么，路希暗自提起了戒备：

“我不明白。”

“在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没有要回答路希疑问的意思，像是在聆听什么似的，海耶拉轻轻歪了歪头：

“不得不感慨，你的队友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优秀。哪怕在我已经将那个有可能破解瘟疫的古怪人偶提前解决掉的情况下，仍有另外的人偶能及时反应过来、似乎勉强护住了两只精灵的样子。”

两只……精灵？

精灵族虽说人丁稀少，但至少也有四位数以上的人口才对，海耶拉刚刚说【两只】是什么意思？其他的精灵怎么了？

“都死了。”

完全看穿了路希的想法，海耶拉平静地回答道：

“我所使用的瘟疫经过巴特利一族前代族长的催化改良，在使用时更是倾注了我全部的力量。有终极救济箴言【牺牲吧】带来的巨大加成，从理论上来说，不存在能够抵御它【必死】效果的精灵。”

时间暂停！

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时停，此时的路希已经再没有闲聊的心思。

不像是说谎，即使在诉说着如此恐怖的内容，海耶拉小姐的语气仍是那般柔和——却更令人心生畏惧。

精灵族遭此巨变，尤希娅倒还让人放心一些，可看到那么多精灵殒命在瘟疫之下的场景，奈奈和塞莉卡会遭到怎样的惊吓？

之前还在奇怪海耶拉为什么要专门把我拉到这里来，想不到，明面上是神秘兮兮的考验，实际上她是想要以此拖住我、不让我参与外面发生的事情吗？

一法通则万法通，在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路希终于慢慢理解了海耶拉之前所说的话。

根据海耶拉自己的说法，这位初代圣女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致命的瘟疫在精灵圣地爆发出来】。

但是，蕾西利薇阁下之前也特意介绍过，精灵族的圣地时刻有庞大的法印和世界树本身守护，若是没有精灵族的承认和一系列繁复的手续，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潜入到精灵圣地中来。

——于是，她就借助了我们，准确的说是【我】的帮助。

在忒弥斯陨落之后，海耶拉藏身于我的肚子中这件事只有我和她本人两人知道。因为藏身手法足够高明的关系，甚至连对圣光**如教皇冕下都没能看出一丝破绽。

依靠海耶拉小姐的帮助，我掌握了不逊于尤希娅的【天生圣人】级圣光亲和度。不仅在与穆斯塔老爷子的最终决战中帮了大忙，在日常生活中，我与她的交流相处也十分愉快。

怀着‘自己身上已经有系统这个挂件、就算再多添一只初代圣女也没关系’的想法，渐渐地，我接受了这位初代圣女小姐的存在。

本以为日子会继续平常地进行下去，可谁能想到——

“——海耶拉小姐，你居然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正目的啊。”

依靠着时停思考的巨大优势，路希用对事情的全面复盘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所用的手段是【瘟疫】，而有可能控制瘟疫的人偶毫无疑问地就是指穆斯塔老爷子。为了不让后者出手影响到自己的计划，海耶拉小姐应该早就有所准备——”

【来，给您露一手。】

与穆斯塔最后决战时决定胜负的那一发上勾拳再度出现在脑海里，愈发感觉脑仁发胀的路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是了，一定是这次。除了这一击之外，海耶拉小姐和穆斯塔老爷子之间就再没有产生任何交集。

某种触发型的【封印】手段——以最好的情况考虑，海耶拉小姐混在那一拳里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身为世界上【最初的圣职者】，对圣光掌控力极高的海耶拉小姐自然不会担心自己引爆的瘟疫会被同为圣女的尤希娅驱除。在解决了有可能增加变数的穆斯塔老爷子之后，她唯一需要担心的人就是——

“【我。】”

在她的见证之下创造了无数奇迹，似乎无所不能之人。

四下看了看这片位于自己身体内的漆黑空间，路希终于明白了一切。

依靠之前的后手解决了穆斯塔老爷子，再将对魔法圣术一窍不通的我拉进心灵空间。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海耶拉小姐的本体从我的身体中挣脱出来，随后在外界引爆了致命的瘟疫——而以她刚刚的态度来看，这个目的已经被【百分之一百】地确认实现了。

何等完美而又明了的行动步骤。作为计划的规划和实行者，海耶拉的每一步行动都直直指向自己最终的目的——【以瘟疫彻底摧毁精灵族，将痛苦与死亡播撒在与世隔绝的精灵圣地上】。

没有混杂任何一丝情感，没有任何一步多余的行动。海耶拉小姐就这样一步一步、毫不动摇地前进着，切实地为精灵族敲响了终结的钟声。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恶行所能描述的范畴，光是背影就足以让人感到凛然了。

可是，即使已经想明白了她所作的一切，仍有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没有搞明白——

猛地抬头看向静默在原地的初代圣女，明明处在时停状态下，路希的眸子里仍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海耶拉小姐，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

“已经尝试过了吗？”

毫不意外地看着路希【卡顿】了一瞬的身影，海耶拉只是平静地微笑着：

“我的估计果然没有错误。你对于圣术和魔法完全处于一窍不通的状态，就连最基本的从精神体回归本体的方法都不知道。闲暇的时候我常常会感到疑惑，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没有常识】的人？用个极端点的例子，你简直像从没有超凡能力的异世界穿越过来的怪物一样。”

看来，精神体回归本体应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是因为常识的差异，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才被这样轻易地困在由自己内心构成的世界里。

不过……

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做出了这些事情的海耶拉，路希沉声说道：

“先是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心理状态，现在又是发现了我在常识方面的不足。不得不说，海耶拉小姐对我的了解真是到了一个让人称奇的水准。”

“毕竟我一直躲在你的肚子里嘛。”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海耶拉冲着路希眨了眨眼睛：

“看到你所看到的东西、思考你可能会思考的事情、目睹你做出的选择……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说不定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了解你的那个人哦~”

“那么，请回答我，海耶拉小姐。”

再也无法从海耶拉纯洁无暇的笑容中猜到她一丝一毫的想法，路希一字一顿地问道：

“经历了这一切，甚至奉献出了自己的所有——你做出这些事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毁灭精灵族，难道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吗？”

“……”

像是被戳到了内心深处一般，海耶拉收起了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微微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小声地说道：

“……只是为了某个百年前的【约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