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在提亚马特听到路希的计划的一瞬间，祂就知道这一切绝无实现的可能。

集合灭世之龙的力量和歼星炮的伟力就能讨伐灾厄？异想天开。

在万年前的世界，一切力量体系都处于最巅峰的时期，天空城遨游于九天之上、法印之力彰显生命荣光、人鱼的咏唱可以轻易唤来难以想象的奇迹——无论从哪个方面，曾经的光辉时代都远远超出当下的世界。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他们，面对突然降临的【灾厄】时也仅有毁灭自身的【行动代号·加法】这一种选择。

“虽然被称为【最强】，但我的力量也无法伤及灾厄的根本。更何况，所谓的【歼星炮】根本是不存在的。”

赤金色的眸子紧紧锁定住路希的表情，提亚马特一字一顿地揭穿他的谎言：

“行动代号·加法——你我都清楚，那是一个以毁灭一切的减法为代价换取未来的计划。歼星炮只是我的一位旧友对他的民众编织的美好幻梦，即使能够建成，击碎区区一颗星辰也改变不了什么。”

“……”

闻言，路希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的谎言并不巧妙。

除了几个最亲近的人之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对路希【讨伐灾厄】的计划抱有几分疑虑。原因无他，在圣光事件中，敌人展露的能力实在太强大了。

若不是先仔细确认了塞莉卡体内真的有一尊最强之龙、而后又在奥西里斯中亲眼目睹了那门散发着无尽威严的‘歼星炮’的话，恐怕就连中年组的几位都不敢这么轻易地将世界的未来赌在路希身上。

然而，只要再对万年前的过去多一些深入的了解，哪怕是普通人都能轻易看出这一计划中的致命破绽。

万年前的世界有最强之龙、有巅峰状态的各种力量体系，强大如他们都只能选择自灭，而今只剩下龙和一门所谓的‘歼星炮’的世界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认得你之前向其他人展示的所谓‘歼星炮’，那甚至连为【行动代号·加法】做掩护而建造的巨炮都比不上，只是隶属于奥西里斯升级防护系统·瓦尔基里的一部分而已。”

愈发无法弄清路希在想什么，提亚马特瞬间恢复巨龙之形，那双充满威严的赤金龙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无比渺小的男人：

“人之子，在吞噬一切的灾厄即将降临之际，你却以谎言欺骗了所有人，回答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

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最强之龙的质问，路希微微顿了顿。

“……其实很简单。”

他说：

“我想赢。”

——————————

我想赢。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超出了提亚马特先前的任何想象。

祂本以为路希编造谎言的理由是出于畏惧或者绝望。万年之前，这样的人祂见的实在太多了。在【极乐病】蔓延的后期，甚至有被绝望浸透的群体自发联合起来，组成了崇拜灾厄的组织。

然而，他的理由却是【想要赢】？

想赢的对象是谁？灾厄吗？

一个力量层次远在我之下的人类？想要【赢】过灾厄？

这……怎么可能？

“比起听我一个人的空谈，还是用对话的方式来了解彼此想法更加便捷。”

看出了提亚马特心中的惊愕，路希坦然地说道：

“提亚马特，在你看来，现在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是什么？”

“……很简单，灭绝成为灾厄新的【代行者】的海族。”

尽管语气略带一丝犹豫，可提亚马特还是说出了这个答案：

“正因为他们寻回了深海咏唱的力量，原本接近消失的灾厄才重新有染指世界的可能。挣脱封印之后，我有完全灭绝海族的自信，只要牺牲了他们，【存在证明】再次消失的灾厄就只能被永久的驱逐出这个世界。”

以一己之力灭绝一个无比强大的种族——在别人口中是白日空谈的话语，经由提亚马特之口说出却平添了无尽可信度。

祂绝对能做到这些，不仅因为祂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更因为祂清楚地判断出了现在的局势。

什么才是最有可能击败灾厄的方法，要做什么才能将这个世界从阴影中拯救出来。

无奈地摇了摇头，路希抬首望向高大的漆黑之龙：

“……提亚马特，你不会以为我费这么大劲把你召唤出来就是为了毁灭海族吧？”

“以【歼星炮能击破灾厄】为借口欺骗人类帝国与海底王国、令他们放松警惕，再趁着其他人都在专注备战的时候派我突袭并毁灭海族——从逻辑上讲，这是相当合理且高效的计划，只是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而已。”

语气突然缓和几分，提亚马特垂下龙首，将视线落到与路希平齐的高度：

“而当我挣脱封印亲眼见到你时，我就完全推翻了这个猜测。你仍是我认识的那个眼神澄澈的人之子，你会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即使面对可怕的灾厄，你也没有一丝改变。所以，我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说话时会令我眼前浮现出身穿米色针织衫的温柔邻家大姐姐的幻视，从这一点上看，提亚马特你也没有变过啊。

“咳，你说的没错。”

摇摇头将【魅惑之魔性】的强大效果从脑中驱散，路希干咳一声：

“单从功利角度看，你所说的计划的确是最高效的。灾厄本身强大到无法抗衡，但作为其根基的海族却并不如此。只要将矛头对准海族、以雷霆手段将其赶尽杀绝，这场灾难就会在降临之前消弭于无形。”

“只是，你却不打算这样做。”

微微叹了口气，提亚马特说道：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现在前去毁灭海族，一定会在半途中遭到你的阻止。作为陪伴在塞莉卡身边一生的人选，你的性格十分合适，可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有时还真希望你可以冷酷无情一点。”

“那样就不是我了。认真点说，我对【超完美大团圆】结局可是相当偏执的。”

已经不会再因为大姐姐对自己和塞莉卡的调侃感到害羞，路希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微微压低了声音：

“提亚马特，其实，我有一件真正要拜托你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