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块越积越厚,直至平原大地一片血红,再由燃烧的魔咒烧烬。
溃烂的城皮沾满脏污的体液,硝烟袅袅自这片疮伤升起,剧烈的魔咒爆发,飞溅起来的碎屑有十多米高。
城上,禁卫军们互相搀扶,送去一个个不慎被刀剑刮伤,失血而死的战友,城下是万劫不复的炼狱。
鲜红染遍的世界,一群身着残破甲胄,肢体不全,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的士兵以沙哑破损的喉咙发出瘆人的声音。
这些人类士兵到底被施加过什么样的魔咒,会变得如此的疯狂而不畏死亡??不,这根本不是魔咒,而是诅咒。
战争是上位者的游戏,眼中只有个人利益的人是不会在意所作所为的对错的。
说白了,这些癫狂的人类士兵只是工具罢了,死了一茬又来一茬,死多少都不会有人心疼,一定程度上他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这场战争的赢家永远也只有一个。
作为古兰军队元帅的兰德里拓肯定也能想明白这种事情,这地狱般的绘卷,又岂是一句‘君命难违’能够诠释的?
如洪水般无穷无尽的士兵前仆后继不畏死亡,一波一波的进攻,哪怕禁卫军们骁勇善战也逐渐开始吃不消。
联军的战斗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数量越来越多,根本想象不到联军究竟有多少人,死尸堆积起来可能已经比城墙都要高了。
而断送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让人的心神逐渐变得麻木。
踏着同伴的尸体,无视脸上的血迹,在死人堆中爬起,在血的泥泞中蹒跚前进。
最后的禁军守卫着最后的关卡,依着破损的城墙极力抵御这群已经失去‘人’特征,沐浴鲜血的怪物。
战争一直从白昼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了深夜,再从深夜打到了第二天的白昼。
高强度的战役打得魔咒师们魔眼枯竭,热血澎湃的战士精疲力竭。
战争暂时停下了步伐,没等靠在城头上的士兵休息片刻,一声声响彻天空的吼声再度传来,密密麻麻的人类联军踩过粘稠的血液,魔咒汇聚成一道惊涛骇浪,仿佛要将厚实的城墙整个掀起来。
禁军士兵们来不及休息,提着剑继续上阵。
这是势不可挡的联军第一次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饶是如此,他们的士气没有一丝挫败,反而越挫越勇,尽管占据守城的优势,禁军没伤亡多少人,可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连续作战了几天几夜,视死如归的他们耐不住身体上带来的疲乏。
尚在城内的百姓们连夜为禁军士兵们送饭送菜,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血族军民在这个时候上下一心,抵御外敌,让联军的损失越来越大。
僵持不下的不仅仅是目前的战局还有在这场战局中暗暗对峙的两人。
“咔嚓,咔嚓!”碎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然而这道声音兰德里托的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了。
望着城头上势头不减的寒冰少女,希望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一丝疲倦,然而对方也在用同样的眼神打量着他。
从开战以来,他们两个就交锋到现在,打了几天几夜,一直到现在,血族魔咒师们的魔眼枯竭了,固若金汤的城墙墙皮脱落,她仍然在毫无顾忌的释放魔咒。
这个血族少女的魔眼容量到底有多大??为什么一直都不见枯竭?
被盯上的兰德里拓无法靠近城墙,一身剑术都用在了防备对方时不时的偷袭上。
打了几天了,双方都没有向对方露出哪怕一丝破绽。
消耗战,比的是精神力与身体强度,作为古兰的骑士长,弓十字家的传人,兰德里拓的身体素质与毅力远超作为术士的缇娜,无论如何都不是那小胳膊小腿,拿块蛋糕都需要仆人代劳的大小姐能比的。
兰德里拓是这么想的,作为骑士的他不怕消耗战,有超强大的剑术傍身,加之强大的马术,尚与兰德里托保持有一定距离的缇娜几乎伤不到他。
嘶吼声与兵刃交加声,两人闻所未闻,仿佛战场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咔嚓!”剑锋又一次击碎了打过来的冰锥,兰德里拓瞥过剑上结着的一层厚厚的冰片,这种状态剑刃是没办法进行劈砍的。
他往剑中充入魔能,却像是堵塞了一样,能源完全没办法输入剑刃。
这奇怪的紫冰将他的剑深度冻结了,从材质结构内部由内而外,以至于金属内部的通路被全部阻截。
这把剑是以影钢金属,运用弓十字家族秘密锻造方式打造而成,由兰德里拓本人亲自锻造,本就是为适应恶劣环境打造的武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把剑的坚韧度与抗魔性有多强悍。
短时间内是用不了了。
兰德里拓将配剑挂在了马上,无暇顾及其他,抽出一把普通的长剑。
对方可不会放过自己更换武器的好机会,那根细小而致命的冰锥就是证明。
兰德里拓出剑轻而易举的将其斩碎,剑身的刃部出现了一道崩口。
意识到粗制滥造的武器奈何不了她的冰元素魔咒,兰德里拓随手便将剑刃扔掉了,双眼直直的看着缇娜。
失去了趁手的武器,兰德里拓此时此刻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退下阵来,让士兵们冲锋,而这样一来,缇娜便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对付人类士兵上,拖延更长的时间。
将对方的武器深度冻结,从而让对方强制退场,这是缇娜的原计划,事实上兰德里拓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选择。
可让缇娜有些诧异的,对方不仅没有退场,失去了武器反而不退反进,跨着马一骑绝尘,冲向了城门。
‘什么意思?’缇娜心里头这样想到。
是匹夫之勇,还是对方另有他法?
无暇管顾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缇娜可不能对一骑冲向城门的兰德里拓视若无睹。
一挥手,冰雪如同任她差遣的仆从,一条条冰矛与兰德里托险险擦过,围成了一圈冰篱笆。
兰德里拓的盔甲上沾染了些许冰霜,但他并不在乎,当他冲到城墙前的时候,一个急速打马,掉头便离开了。
缇娜对他古怪的行为感到疑惑,但并没有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没有武器的兰德里拓在冰矛冰锥无情的追击下蜿蜒走位,密集的冰锥终究不是吃素的,在来来回回之间,几枚冰锥深深地刺进了他的盔甲。
“快三天了。”兰德里拓抬着头,这样喃喃道。“差不多,够了。”
冰厄体质生成的霜寒,触之即是深度冻结。
兰德里拓对魔咒有一定的抗性,却也仅仅是减慢了蔓延速度,深度冻结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背脊上的血液凝结成了血块,,伤口的血肉被冻住,与盔甲黏在了一起。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停下马蹄退出前线。
他的义无反顾,让缇娜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分明对方已经被她封印了武器,如果只是为士兵争取时间吸引攻击大可以不必这样。
他想干什么?
对峙中,缇娜占据了主动与优势,兰德里拓失去了武器,被缇娜的冰冻住失去战斗力只是时间问题,可缇娜心中的不安依旧没有减少。
为此,她只能加大对魔能的输出,冰雪的风暴与龙卷骤然袭来,将失去武器的兰德里拓逼入死角。
【冰厄释放百分之五十】
一层薄薄的冰缠上缇娜的双腿,脚下的城墙附上冰霜,站在她百米开外的禁军不寒而栗,春与夏交织的季节因她一个宛若隆冬。
这祸及友军的霜寒对兰德里拓来说无疑是个严峻的挑战,脚下不停穿刺上来的冰结晶锥刺让他很是棘手。
不畏生死的士兵在离城数百米开外的地方被迫停下了脚步,那飘起的鹅毛大雪,稍微碰到一片就会变成栩栩如生的冰雕。
缇娜轻抚前胸,魔眼的超负荷运作致使冰厄开始反攻她的身体,她必须在倒下之前,将兰德里拓永远的跟大地冻在一起。
“咔咔咔!!”百米开外,蔓延的坚冰冻住了马腿,陪伴兰德里拓多年征战的汗血宝马发出一声哀鸣后,将自己的主人甩了出去。
“你跑不掉了。”缇娜用着比自己的冰还要冷的声音道。
在空中极限翻身的兰德里拓避免了以面着地,被冻破面相的结局,然而也是因此,他的背脊与双肩被附着而上的冰茧冻得坏死,而彻底失去了知觉。
“老伙计,你辛苦了。”看着雪地中被冻死的马,兰德里拓喃喃道。
仿佛只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植被繁茂的平原冰天雪地,冰霜将血水冻得褪去了颜色,暖和的太阳都没办法驱散的冰冷笼罩了整个平原。
雪地上密密麻麻的伫立有各色各样的精致冰雕,他们神态各异,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个姿态,高举手中的武器,张得老大的嘴巴高声呐喊,仿佛还活着一样。
这场大雪让数量数不尽的联军人数减半,以至于‘生产’数量与死亡数量失衡,同时,作为元帅的兰德里拓身负重伤,失去战斗力,这场守城战,按理来说应该是血族赢了才对。
兰德里拓擦了擦盔甲上的冰茧,有些狼狈的直起身体。
战马摔倒的位置,刚好将他本人甩出了缇娜的攻击范围。
虽说死去了征战多年的伙伴,元气大伤,但他的目的达到了。
“吸血鬼小姐,不好意思啊。”兰德里拓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眼镜,其被魔能激活,化为原形,一只青色羽毛的箭矢。“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鄙人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剑。”兰德里拓随手从地下捡了一把长弓,搭上这枚闪烁着耀青色光芒,蓄势待发的箭头,瞄准了城墙。
【觉醒咒:泯灭星空】
“几天来不间断的战斗,这根箭羽的能量终于半饱和了,多亏了你最后过量的魔咒输出。”
兰德里拓紧握弓臂,伴随着一点点被拉开的弓弦,他脚下的冰层以他为中心呈网状开裂下陷。
“都让开。”
事实上不需要他喊,恐怖的魔咒能源甚至将理智缺失的人类联军都给震慑住了,止步不前,看着那快要盖过天空的青芒,本能的接收到了身体的战栗。
“这是什么情况??”皇城内的长老们看着被染青的天空,面面相觑。
“不好,快让城头上的军队撤下来,能撤多少是多少!”尼姆赶忙催促道。“陛下快走,退到皇城内城去......”
缇娜握紧了拳头,从对峙到现在,对方一直没有显露自己的觉醒咒,果然是刻意为之。
“缇娜大人,莱福诺阁下!长老让我们撤退,暂避锋芒,您快下来啊!”不敢靠近缇娜的禁军只能在百米开外扯着嗓子大喊。
也不知道缇娜究竟有没有听见,她似乎完全没有从城墙上下来的意思。
【冰厄释放百分之七十五】
“咔咔咔!”厚实的冰层迅速蔓延至整个城楼,霎时间,城楼一片白雪皑皑,仿佛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盔甲。
只听嗖的一声,蓄势待发的箭头离弦如飞,白青色的光幕所过之处,冰雪融化,隆冬被强制驱赶。
缇娜高举手臂,冰雪听起号令,结成一座座巨大的山峰,紫冰晶铸成雪峰如同一只巨大的手臂,朝着迎面飞来的箭矢压了下去。
“轰轰轰!!”
两股恐怖的能量碰撞,紫冰手掌掌心崩溃瓦解,与此同时,箭矢的尾部结了些许冰茧。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太阳重现了光明,巨大的手掌被箭矢贯穿,贯穿了附着城墙的厚实冰层,寂静了一秒,仿若雷声般轰鸣作响。
砖石伴随着碎冰飞溅,坚如磐石的城墙尽数坍塌,来不及走下城墙的禁军,以及结晶化而无法移动的缇娜纷纷被掩埋在石砾之下。
“莱福诺阁下!”
见着城头坍塌,禁军们心如死灰,与之相反,人类联军边大喜过望。
“血族的城墙破了!随我杀进去,生擒血族女皇,一个不留!”冰雪消融,最大的危机过去了,联军高举手中的武器,鱼贯而入,冲进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