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色的混合液被尽数吸入剑的尖端，然后压缩在一起，若决堤爆发的洪流般席卷而下。

将敌人的力量升华返还，这便是寰吞。

庞大的挤压力仿佛要将自己压入波流中一样，若非及时地甩出固定卡片将自己与磐石大地固定在一起，恐怕白姬自己也不能幸免于难。

山石滚落，熔浆腾空，光芒贯穿了深渊，吞噬了寰宇，暴风雨中那一根摇曳的芦苇终于彻底沦陷。

令天地闻之变色的力量，烧得黑紫的天空披上了一缕金芒，赤红的熔浆被光辉裹挟压榨，灼热的火红在这道光芒面前显得黯然失色。

飞沙走石，泥块岩石的碎屑四处飞溅，地崩山摧，失重感与疲惫感双重席卷，白姬不得已，眸子微阖。

浓重的耳鸣之后，手指逐渐恢复了触感，灼热的感觉泼洒在肌肤上的感觉，麻木的神经却没有办法好好的传达。

移动沉重地身体，白姬缓缓撑开了眼皮，混沌之中悬浮着石子颗粒，山石被夷为平地，熔浆被山石填平，只留下平坦无凸的石地。

这一剑，宛若开天辟地般违背了所有的常理，悬浮的石子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辉，像是被剥夺了重量一样轻飘飘的悬浮在空中。

这是，什么破坏力.......不，这根本不是破坏了，简直就是在重塑这个世界。

恐怖的力量........

灰蒙蒙的雾气中，一道身影缓缓行出。

“莉莉，娜......？”茫然的白姬试着喊了一声，熟悉的面孔，带着陌生的气场与气质，好似熟悉的躯壳之中装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她朝自己走来了，直至她走近，白姬才清晰地瞥见她手中拎着的那只东西一一一一残缺不全的肢体碎片。

她将之扔到白姬脚边，从怀中取出那枚闪亮发光的羽毛碎片，扔给了白姬。

与那双毫无感**彩可言的目光对峙，白姬实在是难以置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目光中才会透露出那般的凌厉与压迫性。

白姬陷入了呆滞。

“魔王城。”

“？.....什么？”

“去，魔王城。”少女复述了一遍，这是白姬第一次听这种状态下的莉莉娜说话，平日那呆头呆脑的语气没了，声音很轻，轻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之盖过。

平淡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漠然，而尽管带着冷意，却没有给白姬带来任何一丝不舒服。

“魔王城？咱去哪里干什么？”沉默了半晌，白姬询问少女道。“哪里有什么东西，咱为什么要去那？”

“那里，有你想要的所有答案。”留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少女缓慢转身。“在这之前，你必须足够，强。”

“用你身上的碎片，吞噬那些被中央之城困住的可怜虫吧，无需怜悯，作为入场者，灵魂这种东西，早已舍弃。”说罢，莉莉娜朝回走去。

“吞噬，中央之城里的入场者？”白姬一愣，追问道。“等等，你把话说清楚啊，该怎么运用碎片？还有，你是如何知道咱身上有碎片的？？”

“到魔王城。”少女头也不回的重复道。

白姬想叫住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然而背离白姬的少女还没走出五步，身体摇晃了一下，像根下盘不稳的稻草人一样，栽倒在地上。

白姬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就是别人所说的帅不过三秒么？

血灵具备强大的恢复能力，外加之前白姬并没有受到寰吞的直接攻击，休整些许后身体便恢复了活力。

她搀扶起昏厥的莉莉娜。

“莉莉娜，莉莉娜？......”为少女翻了个身，看着对方那双转起蚊香圈的眼睛，白姬很是无语。

没帅过三秒，这是又摔傻了么？

“笨孩子，醒醒，喂，还活着吗？”白姬弹了莉莉娜一个脑波，握着她的双肩摇晃了一下。

“.....唔。”在白姬的摇晃之下，莉莉娜缓缓恢复了神志，清明的眸子带着一丝迷茫，看着白姬的脸，疑惑地喊了一声。“妈妈？”

“妈个小饼干，谁是你妈啊。”白姬敲了敲莉莉娜的脑袋，有些担忧的道。“是砸到脑袋，撞傻了么？”

“唔？什么。”莉莉娜迷茫的看着白姬。

“不，本来就傻，完全没办法变得更傻了吧。”看着莉莉娜两眼懵圈的模样，白姬很是头疼。

随着时间推移，白姬有种预感，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凯旋亦或是化为沙漠中的枯骨，她与莉莉娜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而忙于战斗，如初生婴儿般知识库完全为零的莉莉娜没学会任何凡种应该具备的素质，甚至连最基础最必要的都是一个大大的零。

跟刚才那副突兀的模样完全不同，摔了一跤之后，莉莉娜再次变回了以往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呆瓜了。

至少在白姬在看，这丫头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小眼睛里充斥的大问号无疑是发自内心的。

是无独有偶，还是.......

“莉莉娜，之前你让咱到魔王城里去是什么意思，还该如何运用这些碎片解除中央之城的结界？”白姬犹豫了一下，发问道，两目紧盯莉莉娜。

“碎片.......”莉莉娜的目光回到了白姬手里捧着的三枚碎片上，若有所思。

白姬心中暗道有戏，只见莉莉娜拾起了其中一枚碎片，仿佛翻看，眯起了眸子，然后......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白姬：（0x0）

“啊，笨蛋，这东西不是用来吃的啦！快，快吐出来！”白姬急忙拍打莉莉娜的背脊，见拍打无效，直接改用锤。“你这熊孩子，那东西不是给你吃的啊！”

“咳咳！”莉莉娜咳嗽了两声，卡在喉咙里面的碎片伴随着唾沫咳了出来。

“不行，根本不行啊....”看着咳嗽不止的莉莉娜，白姬满脸残念。

敌我不分就算了，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可以吃都分不出来，这要是回去了.......

白姬已经能想象到回到原先世界，饿到两眼发昏最后不得已啃树皮的莉莉娜。

啃树皮还是最好的结果了，这要是遇到心肠坏一点，性子略扭曲一点的人，怕是会被拉去圆角.......

没有时间了，自己必须赶紧把莉莉娜教成一个礼仪得体，自立自强，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合格皇家淑女！

“莉莉娜，咱说过，会让你回归正常生活的，是么。”

“唔唔？嗯，啊。”莉莉娜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想了想，虽然相关记忆没回忆起来，但‘蛋糕很好吃’这一概念她确实是记在脑海中了。

“嗯，蛋糕很好吃。”

“不是蛋糕的问题，咱说过，要让你这颗一片空白的白纸脑袋恢复常识啊！”白姬抓住了莉莉娜的双肩。“为此，从今天开始，咱们一起努力，你要好好跟咱学习.......”

“学习吃蛋糕？”莉莉娜眼前一亮。

“不，是学习如何吃蛋糕。”白姬阴沉道。

“......白姬，莉莉娜突然不想吃蛋糕了。”

“不想吃也得吃。”白姬不容置疑的道。“咱说你要吃，你就得吃，明白吗。”

“唔姆。”

“在此之间。”白姬瞥过脚边的残肢碎块。

这应该是之前的‘莉莉娜’刻意送给自己吸取的，因而在对付黑的时候没有彻底剁成碎块，切了一小块供自己吞噬。

所以，莉莉娜现在的模样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双重人格呢？

看着呆萌呆萌的莉莉娜，白姬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她都不觉得这副模样会是装出来的。

另一个人格，另一个莉莉娜想跟自己表达什么呢？她为什么会为何要让自己去魔王城？她是在帮助自己，还是说......

最关键的地方是，她为什么会寰吞，所学剑术又为何与自己如此的相似？她也是入场者，拥有这般实力，为何不将其他入场者斩尽杀绝呢？

白姬摇了摇脑袋，放弃了思考，比起这些深涩难懂的东西，目前为止，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拾起了地上的肢块，想也没想，咧出尖牙便咬了下去。

烧焦的血，味道不怎么好，浸入口腔竟有那么一丝腥臭味。

没错，就是腥臭味，这让白姬很惊讶。

血液的味道，以血族的味觉品尝是绝对不会有腥臭这种味道的，是哪里出了问题么？对了，血液的颜色，好像有些不对。

这只碎块无疑是属于黑的，而黑的等级直冲四十的门槛，因此，他的身躯发生了某种变化也不足为奇，其中就包括，血液的颜色变淡.......

“唔，唔.....”将味道古怪的体液一饮而尽，白姬像是喝酒豪迈的汉子般将盛酒的容器摔在了地上。

“呼，呼呼......”灼热的感觉遍布全身，那股热流上蹿下跳，一种澎湃的能量游戈，以至于白姬小小的身体完全放不下如此之大的炽热，因满溢而有了爆炸的趋势。

跟第一次迎接质变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情况比那时候还要糟糕，白姬感觉那股乱流将自己的内脏冲得一塌糊涂，而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越捣越烈。

“噗噗！”浑浊的血液从白姬嘴里溢出，气血翻涌，一口乌黑的血喷了出来，细看的话，鲜红的血液之中流窜着某种黑色的‘气’，像是污垢一样。

白姬感觉到莉莉娜似乎在喊自己，但此时此刻的她没办法回答，她甚至连开口说话的余裕都没有。

很快，面颊之上出现两股热流，还有两颌，鼻下......

七窍出血。

白姬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

体内的那股洪流，庞大的吞噬力量正在改良，重塑她的身体，为此，捣坏了‘老旧’的血管与内脏，要彻底根绝自己的【凡性】。

质变的过程是痛苦无比的，白姬的欲望能瞥见到面板之上，吞噬等级背后的数字在疯狂的暴涨。

黑吸收了一整支队伍的吞噬者，而自己啧则吞噬了黑，相当于这整支吞噬者所积累的吞噬等级都被自己所吸收了。

不仅如此，根据贪婪倾吞者的特性，会将被自己吞噬的吞噬者能力炼化为自己可用的能力.....

这会是一场大换血。

再次醒来，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呢？凡性遭到根绝后的自己还会是自己吗？她还能否回家，回到家人身边呢，回去之后，雅娜，缇娜，大家，是否还认得自己？

这是白姬在昏迷晕厥之前，最后闪过的一丝念头。

.............

没有颜色的眼泪，却染红了少女的眼眶。

‘你，哭了？’温存的水滴落在白姬的面颊上，枕在少女膝前的白姬问道。

‘为什么要哭呢。’白姬对少女的眼泪感到好奇。

难道是为自己哭泣么，不，应该不是，在白姬看来，自己跟这位少女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为何要为她哭泣？白姬想不明白。

“抱歉，又没能保护好你，抱歉，抱歉........”白姬看不清少女的脸，只能听到对方一个劲的对自己道歉，晶莹的泪珠一连串的掉下来。

见着眼前的场面，白姬更加不明白了，她不明白少女为什么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悲痛欲绝。

她想不明白，最终，也只能归结为......

“你，太善良了。”白姬叹了口气。“善良与责任，在这个世界是一种累赘，是一种包袱。”

“抱歉，抱歉.......我还是没能拯救你。”少女哭得撕心裂肺，挽着怀中的白姬，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白姬的脸颊前。

“没想到，最后陪伴咱的，竟然是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异邦人.......也许咱们两个真的很有缘分呢，拿上这个吧，就当做是咱给你的饯别礼。”说着，白姬将【古特玛拉】交予了少女。

“咱有些累了，可以麻烦你，帮咱找个安静的地方么，咱累了.....”逐渐的女孩在少女怀中静静安睡了。

“我会救赎你的，无论怎么样都会，等我，索兰娅........”少女抱着女孩静静地喃喃道。

............

白姬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漫长得以至于她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曾经。

直到她的双目再度恢复清明，仍迟迟未从中回味过来。

双目迷茫的看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