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原来他是离老头的哥哥
那张被岁月刻画得老迈脸庞,此时竟然有一股无法言语的伤痛感。
无相竟然哭了,你能想象一个须发雪白的,穿得破烂僧袍的老头,眼泪鼻涕横流,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场面吗?
……
“是哥哥不该啊,你好好的在中州,是我偏要你来这鬼地方,替我修葺阵法,我该死,我该死啊,想当年,若不是你一路背着奄奄一息的我,去幽若寺求救,我早就和爹娘一样,成为荒野里的一具白骨了……”
“弟弟啊……”
“轰隆——”
伴随着一道惊雷,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可那道疯狂痛苦的人影却浑然未觉,任由那冰冷彻骨的雨水浇灌在脸上,打湿了单薄的僧袍,跪倒在泥泞里,痛苦的抽泣着。
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父亲采药坠崖,母亲因此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了。是他们两兄弟,相互扶持着,一路坎坷走过来的。
其中的艰辛,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为了抢吃的,他们跟野狗互相撕咬;为了能找一个乞讨的好地方,他们被地头蛇打得遍体鳞伤;为了活下去,生病没钱买药,他们只好去野兽出没的山上,采点无名药草,对付着,硬抗过去。
运气好的时候,能找到一间破旧的山神庙栖身一晚;运气不好,又下雨的时候,两兄弟只能瑟瑟发抖的过着破旧的衣衫,相互依偎着缩在土地庙那低矮的窝棚下,又冷又饿的等着雨停。
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正逢大旱,瘟疫蔓延,是八岁的弟弟,用稚嫩的胳膊背着咳血的自己,走了千里之遥,不吃不喝在幽若寺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几乎差点死了,才敲开那扇大门。
现如今那个人竟然死了,无相简直是万念俱灰,自己守护这里整整几百年了,为了那所谓的狗屁倒灶的责任,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
“佛祖,你告诉我值得吗?”
……
然而,那卑微的嘶吼,注定被那轰隆、轰隆的雷声,跟滂沱的大雨所掩盖了。
……
“两个小子,你们跟我过来……”此时的无相就像一具没有魂灵的躯壳,眼神木然的往前走着,一滴一滴的雨水从他身上滑落而下,溅落在地面青石板上,那绿油油的青苔之上,而他前面竟然一堵古老斑驳的矮墙。
“胖子,这货不会让我们跟他一起去撞墙吧……”不戒这孙子总算学乖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偷偷给李奇传音到。
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然而,预料中脑门撞上墙壁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
虚空中,一道透明的结界,犹如一汪湖水,漾起了道道涟漪,那身穿蓝色僧袍的身影,竟然就像融化了一样,慢慢没入了其中。
“不知道,咱们跟上去看看……”
……
“哦哈哈哇桑不提搜哈、哦哈哈哇桑不提搜哈……”
“嗡啊拉吧吒呐喋、嗡啊拉吧吒呐喋……”
……
还没等李奇和不戒完全踏入那道结界之内,一阵阵诡异的梵音,就如同跗骨之蛆在他们耳边低声诉说着。
任凭他们封闭五感,都无可奈何。
那鬼东西,仿佛烙印进了灵魂里。
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了一条由鲜血和森然白骨汇聚而成的血色冥河在荒凉昏暗的苍穹间流淌着,无数衣袍碎裂,灵剑折断,浑身布满见骨伤口的修士,如同下饺子般纷纷从半空中陨落而下。
砸在了那千沟万壑,布满裂痕的大地上,溅起了一丝丝泥泞。
“咕咚”、“咕咚”
泛着气泡的冥河里,一道穿着黑袍,带着金色面具的人影,正拿着一把长长的竹暠,撑着一尾竹筏,在浑浊的水面游弋着,嘴里唱着一句句古怪的歌谣,似远若近,似有若无。
“忘川生死两迷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是相逢应不识,擦身过,泪两行……”
生命在此刻就如同草芥般卑微,到处是哀鸿遍野,断壁残垣,无数黑色的乌鸦,瞪着猩红的眸子,盘旋着,如同一朵朵黑色的云彩,不时发出阵阵,
“咕咕……”
“咕咕……”的嘶鸣着,伸着黑色的巨喙,站在那一具具鲜血染红的尸堆里,啄食着那些死去修士的血肉,黑色的翅膀早已被那黏稠的鲜血,浸染的湿哒哒的。
无数森然的沾着血肉的白骨手掌,从地底幽暗阴霾的角落里伸了出来,似乎要将这二人拖将进去。
远处的树叶和花草,仿佛都变成了血色,殷红、殷红的……
这里仿佛不是人家,而是一座冥界的炼狱。
“阿弥陀佛……”
就在他们感觉心神恍惚,三魂七魄仿佛要被那些冥涧中伸出的手掌勾走的时候,一声佛号如黄钟大吕般响彻,脑海中的这一切瞬间烟消云散了,他们此时竟然矗立在一座神秘的洞窟之中。
不同于其他的幽深静谧,也不似刚才那般幻境,让人头皮发麻,几欲作呕,这里仿佛一片人间净土,淡淡的金色佛光映衬得洞窟里恍如白昼,一尊尊形态各异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披着淡黄色的僧袍,披着袈裟,眼帘微闭,掐着无为法印,嘴唇微张,似乎正在参悟着什么。
而洞窟的墙壁上,一道道金色的佛纹,犹如蛟龙一般缓缓的在虚空中翻腾着、飞舞着,无数五颜六色好似星辰般的宝石,嵌满了整个墙壁。
密密麻麻的一片。
一朵朵由金色能量组成的莲花,在虚空中无数次的生灭着、轮回着,无数粉色的花瓣不知被从何处吹来,又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带往何处。
而带他们进来的无相老和尚,此时正拿着一把金色的小锤子,背对着他们,“咚——”、“咚——”、“咚——”抡开膀子,用力砸着什么。
“大师?”
“大师?”
不戒这孙子贼溜溜的蹿了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凑过去一看,吓得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这老东西,尼玛竟然拽着转着一尊坐在蒲团上的和尚,“咣”、“咣”、“咣”往他脑门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