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春狂欢与陌生来电

秦子明弓着背，一手撑在电线杆上，哗的一下吐得稀里哗啦。

背后的餐馆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男孩女孩的欢笑声，充斥着兴奋和狂乱的气息。餐馆门前车水马龙声浪喧嚣，行人匆匆霓虹辉煌。

这就是青春，十七八岁少男少女的青春。

秦子明吐完了，干脆坐在餐馆外面的台阶上，双手撑地仰头用醉得通红的眼睛看这座城市的星空。

今天是6月8号，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个普通的周二，可对于中国数以千万记的高考生来说，今天是从痛苦的牢狱中解放和回归自由的日子。

所以他们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兴奋之情，当最后一科英语考完的时候，秦子明所在的学校已经有学生点燃了自己的书本以示庆贺。再然后就是喝酒、唱歌、聚餐、约会、玩游戏……总之平时老师和家长不让做的事情，今天通通都得到了解禁，说什么也得一次性放纵个够才算不辜负青春。

秦子明刚刚从班上聚餐的包间里杀出来，他想废材终究是废材，干啥都是废材。这才第二瓶啤酒下肚呢他就不行了，成了班上第一个溃逃的败兵，也不负众望再一次成为了笑料。

整个高中时代秦子明都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废材，老师记起他只会是期末考试出成绩的时候，因为很有可能秦子明一个人又整整拉低了几分的班级平均分。同学记起他只会是他出糗的时候，比如他早读课又迟到了被班主任拉到讲台前面去念检讨。

说起秦子明，大家脑海里估计都会冒出来这么几个字眼：宅、废、逗。

秦子明也习惯了大家对他的看法，他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朋友少得可怜，偶像和恋人都只存在于二次元，三年到头还有任课的老师叫错他的名字。

他就是这么个人，稀里糊涂活到十八岁，不知前途在何方。

高考完了，大家好歹还能自我评价一番这次考得好还是不好，有没有希望冲击某某大学，心理素质低一点的还没走出考场就已经泪崩，比如秦子明班上一位叫韩梅梅的女同学，伤心得连今天晚上的毕业聚餐都没来参加。

而秦子明呢？考完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我靠太好了！三个月的长假诶！我可以补多少番撸多少盘游戏啊！

想到这里秦子明抬手捂住了脸。他确实感觉挺对不起父母和老师的。

他掏出手机，消息记录排在前三行的分别是：腾讯新闻、瞬阳中学16级11班班群以及LoveLive同好会……

他往下翻，终于看到那个加菲猫头像，显示对方手机在线。他点开聊天记录，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之前。

“晚上咱们班在天河园聚餐，我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了，我和黛黛她们一起去。”

“嗯，那好，晚上见。”

嘴角扯出一丝自我嘲弄的笑，秦子明心说真可笑，一个小时前他还满心阳光期盼未来，一个小时后，他连幻想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今天是高三狗狂欢的季节，也是繁华雨季、高中三年落幕的时候。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要么趁此时机坦诚布公，要么一怂到底胎死腹中。

秦子明最好的朋友——李华选择了前者，而秦子明自己选择了后者。

半个小时前，在大家第一次举杯庆贺的时候，李华向坐在秦子明旁边的张颖表了白，当时秦子明的下巴快惊落到了地上。

而几秒钟过后，他的心也跟下巴一起掉落到了地上。张颖答应了，答应得很干脆。而张颖就是秦子明聊天记录里的那只加菲猫，也是他高中暗恋三年的对象。

真扯淡，秦子明不禁想，又他娘的不是演苦情的电视剧，自己的兄弟居然真的会和自己的女神好上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跑到电线杆旁，开始了今天晚上的第二次呕吐。

吐完了秦子明还是不想回那间屋子里去，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这类集体活动，因为宅嘛，宅久了看谁都比自己优秀会交际，与其坐那儿像个傻逼一样看着别人谈笑风生，还不如像这样坐外面一个人吹吹冷风。

二来他不想看到李华和张颖两人愉快又幸福的笑脸。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接受。

他想自己真是小气没风度，那时候张颖点头说答应的时候，大家都叫他跟李华换个座位，他却像根木头那样伫在那里半天没动静。大家举杯的时候也都说了祝福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很闷很逗的说了句惟愿世界和平早日实现中国梦。

作为李华最好的兄弟、更是跟张颖同小区一起上了三年学的蓝颜知己，秦子明本应该第一个站出来祝福他们的，可那时候的他只低着头垂着脸，模样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他深吸了一口夜里的凉气，让那股凉意从肺里一直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然后才缓缓的吐出。他闭上眼又睁开眼，看着夜空里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看着它们闪了几下又消失，突然觉得好受多了。

他想每个人都是天空里的一颗星星，有些星星很亮，一抬头就能看见。而有的星星很暗，要用哈勃望远镜仔细观察才能看到。有些星星在某一时刻靠的很近，而过不了多久就又天各一方。

他绝对没有暗示李华和张颖快些分手的意思，他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他重新掏出手机来，点开加菲猫的头像，手指向上滑动，翻看跟张颖的聊天记录。大多数时候秦子明跟张颖的聊天内容都很白淡，像是一杯没加果粉的白开水。要么是张颖叫秦子明帮他在小区门外的煎饼铺子上带份早饭，要么是秦子明求张颖把她的数学作业借来抄一抄。

可有些时候两人也会聊得十分火热，内容从隔壁阿婶养的那条狗到IS恐怖主义，且时间大多是晚上十二点以后。因为张颖高三一年时间都很焦虑，晚上很晚都睡不着觉，秦子明就默默陪着她聊天，因此没少挨夜里查房的老妈臭骂。

他翻着聊天记录，有时候会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笑。其实他想张颖是知道他对她是抱着怎样一种感情的吧？有时候不说破只是为了避免尴尬罢了。

可是有时候人性就是贱的，秦子明也会想象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张颖会被他的诚意所感动，对他产生那么一丝好感。到时候顺水推舟，七八年后说不定两人孩子就有了。有时候越是这样想就越容易陷入幻境中难以自拔，就像吞人的沼泽，慢慢的就再也找不回自己了。

其实说到底自己跟张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人张颖不仅长得漂亮，学习成绩还好，很有希望冲击清华北大这类国内一等一的好大学。而他秦子明有什么呢？英雄联盟国服艾欧尼亚钻石分段账号？一堆高达模型和手办？

李华跟秦子明不一样。虽然是秦子明整个高中最好的哥们儿，但李华除了人逗比了一点成绩差了一点之外，可是一等一的高富帅。秦子明记得有一次开家长会，李华他爸直接开了一辆奔驰S600L过来，亮瞎了全校人的眼睛。今晚聚餐的钱也是，李华大手一挥就全给承包了，惹得班里的女生眼冒星星连连叫好。

他独自一人坐在餐馆外面的台阶上，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出来叫他。他翻着跟自己暗恋对象的聊天记录，嘴角挂着傻子般的笑，而对方正跟自己最好的哥们儿鸳鸯成对卿卿我我。

可能很多人的青春是彩色的，但秦子明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只有一种颜色——单调而沉闷的灰色。

他熄了手机屏，将头窝在臂弯里，闭上眼像是要睡着。餐馆亮起的招牌洒下暗红色的灯光，将他蜷缩着的背影拉成孤独的形状。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愣了愣，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