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正宗不要钱
两人在咖啡馆喝了接近两个小时的咖啡，待得某一刻秦子明打着哈欠抬起头，无意间往窗外的街道上望去时，眼珠子却差点惊讶得瞪出来。
人群中一团紫色的影子左蹦右跳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她尽量用手挡住自己的脑袋和脸，慢腾腾的往这边挪，但秦子明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我靠，那是张颖！？”
李华从嘴里喷出一口咖啡，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那确实是张颖，不过比之两个小时前……稍微变了种风格。如果两个小时前她还是一位刚刚从高中象牙塔中走出来的青涩少女，那此刻烫了酒红色波浪卷发的她简直就是一位迷离于市井中的熟女！
“你认识的那位发型师以前是搞艺术的吧？”秦子明目瞪口呆。
“蛮漂亮的不是么？”李华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是，真……挺漂亮的！”
他只是没想到张颖也能有如此成熟大方的一面，秦子明印象中的她永远是顶着个梳得很规整的马尾辫、模样清纯得可以去演小龙女那种。
这一刻秦子明有些恍惚，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没有真正的认识张颖，他只是在脑海里擅自将她“定义”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也许现在这样才是张颖真正的一面呢？
那这样的张颖，秦子明又是否会喜欢呢？
正当他眼神飘渺思绪恍惚的时候，那边改头换面了一番颖已经的张灵活的闪进了咖啡店，在秦子明对面坐下，长舒一口气说：“可算逃脱出来了！”
随即她狠狠的瞪了李华一眼，“你这人到底靠不靠谱啊？你找的那位发型师是狗仔队还是星探？非要拉着我说要给我介绍给某某剧组演戏！可吓死我了！”
李华抽了抽嘴角，讪笑道：“他改行做发型师之前，确实是一位星探……”
张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转头才发现秦子明正两眼无神呆呆的盯着她看，吓了一跳说：“干嘛？你着魔啦？”
秦子明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换了个马甲差点没认出来。”
“呸，你才是乌龟！你才换了个马甲！”
张颖瞪他，“好不好看？”
秦子明愣了愣，同时觉得有些尴尬，他想这姑娘真不懂事，你男朋友坐你旁边呢，你居然先问我好不好看，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你别误会！”张颖对凑过脸来的李华说，“以前我就跟秦子明讨论过换哪种发型好看。”
“哦哦。”两人同时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蛮不错的……”
秦子明评价道。
“高圆圆的发型！”张颖笑，“我知道高圆圆是你女神！”
“高圆圆也是我女神……”旁边响起李华弱弱的声音。
“虽然我没高圆圆那么漂亮啦，没那种效果。”张颖吐吐舌头。
“可高圆圆比你老啊……”秦子明说。
“你这话说的……人家多不好意思。”张颖很老实的咧嘴笑了。
“咳咳。”李华不甘寂寞的咳了咳，说：“十二点了，要不咱们出发去吃寿司？”
“好诶！”秦子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没胃口。”张颖说，“寿司有什么好吃的？我想吃羊肉泡馍。”
秦子明下巴掉落到了地上，大呼道：“你脑袋被门夹了？趁土豪在啊还不狂宰一顿！吃啥羊肉泡馍啊土鳖！”
“不管，就要吃羊肉泡馍。”张颖嘟嘴，然后扯了扯旁边李华的头发说，“反正土豪又不会跑路是吧？以后宰的机会还多的是。”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李华俨然已经一副俯首称臣的卑微样，阿谀道：“那就这样定了，吃羊肉泡馍！”
秦子明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去那家啊那家。”张颖笑，“学校后面小巷子里的那家。”
秦子明闻言心里突然动了动，他记得那家是自己第一次请张颖吃早饭的地方。那还是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张颖一家子刚搬到秦子明所在的小区，那天早上天上飘着雨，秦子明在小区门口遇见了张颖，两人一起撑着伞站在雨中等校车。张颖仰头看着漫天的雨珠，突然就问：“喂，同学，附近哪里有可以吃早饭的地方啊？”
秦子明就说：“早饭啊。我一般都是在学校后面那里吃的，有家羊肉泡馍味道特别棒。”
……
“老板，三碗羊肉泡馍！”
张颖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还没走进店就大喊道。
“诶，好嘞！三碗羊肉泡馍！”
中年老板笑盈盈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张颖后也愣了片刻，然后惊呼道：“哟，小张你这是……”
张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毕业了，就去烫了个发。老板好看吗？”
“好看好看！比电视里头的明星还好看！”
老板厚颜无耻的夸道。
李华凑脸过来，小声问秦子明：“很熟？”
秦子明摇头，小声回应：“我哪知道？”
秦子明其实很少来这里吃早饭，因为后来小区门外的服装店倒闭了，改成了两家餐馆。秦子明后面的早饭问题一般都是在那边解决的。
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张颖倒是经常过来这边吃饭。
“这里的老板是陕西人，他老婆是本地人。有个读小学的儿子。”
张颖对处于懵逼状态的秦子明和李华说，一脸的得意。
“那你在这里吃饭岂不是要打折？”秦子明的关注点往往都比较奇怪。
“打什么折？”张颖给了他个鄙视的白眼，忽然很忧伤的说，“老板说明年这家餐馆就不开了，没多少生意赚不到什么钱。他就想带着自己老婆和儿子回陕西去生活。我常常劝他说做人别那么耿直，有时候羊肉泡馍里少放几片羊肉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他就憨憨的笑，说他们陕西人不做这种骗人的生意……你说他是不是傻，跟你一样一根筋不会转弯……”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立刻打住，咳了咳说：“反正今天大土豪在这里！老板，再给我们每人加块豆干加个鸡蛋！”
“哟，加这么多能吃得完吗？泡馍分量整得足……”老板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没事！保管吃完！汤都不剩！”
张颖拍拍胸脯豪爽的吼道。
秦子明晃了晃瞳孔，他突然发现这时的张颖跟他之前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很难想象在原来的那些早晨，她也曾一个人在这里吃着热腾腾的羊肉泡馍，然后豪爽而利落的跟老板说笑，像那个故事书里披甲持刀的穆桂英，威风凌凌英姿飒爽。张颖不是个沉默寡言喜欢看书的恬静女孩吗？她几乎把一天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
他发觉自己确实不怎么了解张颖，尽管一起上学三年，尽管暗恋了别人三年。可是谁又能说完全了解别人呢？特别对方还是个女人。
“泡馍来啦！”
老板雄浑的声音打断了秦子明的沉思，三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被呈上。张颖无视秦子明和李华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硬是端起旁边装辣椒的小碗一勺又一勺的往自己的碗里加辣椒，直到汤的表面全部被红色覆盖。
“果然羊肉泡馍和辣椒才是绝配啊！”她挑了一筷子入嘴，辣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停的用手往舌头上扇着冷风，却发出满足的呻吟。
“开动开动！”李华也丝毫没有土豪富家公子的架子，拿了筷子就往嘴里塞，边吃还边对老板竖大拇指，赞叹道：“老板好味道！正宗！”
“那是！不正宗不要钱的！”老板哈哈的笑。
秦子明看着面前两个吃得热火朝天的家伙，突然也咧开嘴笑了。他抽出筷子刨了一口泡馍入口，羊肉的味道仿佛一道细线从嘴里一直延伸到胃里。
他突然一点都不难受了。
“好！正宗！”
一边吞咽着泡沫，鼻子却突然一酸。
这味道，他本来有机会享用三年的。
可惜以后都再没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