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圣子遗骸

朴多俊抬头看着祭台上的那副骨骸，感觉全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空无一物的星空下他与它四目相对，那是亘古不变的真谛，是藏在灵族血液里的因子。

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同它的伟大，下跪、哭泣、作揖、甚至献祭都不足以倾诉此刻内心对它的向往和崇拜。亦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汉字就可以描绘它的全部——神。

那是一副乌金色的骨架，就那样悬浮在花瓣形的祭台上。它保存得相当完好，几乎与死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它安静的躺卧在那里，点点光芒从头顶洞开的深井中洒下来，像是神的圣光。

朴多俊忍不住对着它跪拜，泪水盈湿了他的脸庞，所有关于圣子本身的传闻此刻一股脑的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他才明白面对真正的力量，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传闻圣子是天神的独子，天神只创造了他，令他统领地界。而他创造了图腾，帮助弱小的人类抵御洪荒蛮兽的侵扰。但他同时又将图腾的力量赋予了没有智慧的野兽，令它们兴风作浪。地界有限，于是他划分了区域，令人类自相残杀，直至数量减少至平衡。他又给予了人类思想，叫他们分辨“善”与“恶”，可关于他的一切记载都必须是光辉而正面的歌颂。

他预感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去，于是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最忠心的三个仆人。他死后留下遗训，三家之人必须为他保留力量直至他完全苏醒。可这个过程实在太过漫长，他用那双掌控时间的右眼看到了未来——灵族分崩离析甚至毁灭的未来，不禁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灵族对于圣子的崇拜几乎是盲目的，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就像一群狂热的教徒。

之前朴多俊无法理解，直至他亲眼见到这副遗骸。

——那是埋在每个灵族血液里的诅咒，没有人能够摆脱这种诅咒，除非死去。

他变得茫然失措，龚衍失策了，他绝不会想到这副遗骸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控制力，别说让朴多俊带着它跑了，就是让他伸手去触碰——那都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你带不走它的。”

正当朴多俊跪在那里茫然失措的时候，男孩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的石道里响起。

朴多俊惊悚的回头，就看到男孩抱着那把樱色的长枪靠在墙壁上，满脸的苍白和疲惫。

他豁得从地上站起，左手拔出了那把银白色的M92，手臂却不由自足的颤抖。

他明明记得少年已经死了的，那颗子弹毫无疑问贯穿了他的脑袋，再强的生物、再变态的治愈力，被打爆了脑袋也不可能再活过来的吧！他到底是怎样的怪物？

可事实就是——那个人确实又活了过来，不仅如此，子弹贯穿眉心的伤疤也不见了。他比之刚刚只是脸色苍白了很多而已。

朴多俊左手上的M92还剩两发子弹，这是他最后的倚仗。他的右手已经整个麻木了，过量的失血令他感觉随时都会虚脱倒地。

“把枪放下吧，今晚我们不打了。”

少年疲惫的靠墙坐下，喘息：“你杀不死我，而现在的我，也杀不死你。”

朴多俊微微皱眉，他不敢放下这柄枪，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但他也没有扣下扳机。持枪之人看起来也确实没有了战意。

“我知道你今晚过来这里的目的。这么多年来，你不是第一个觊觎圣子遗骸的人。”

男孩说，“可石家把它放在这里，却从不担心有人能偷走它。整个庄园都是一个巨大的灵阵，而维持灵阵的灵力来源便是这副圣子遗骸。可即使是这样的消耗和压制之下它之上残存的灵力也实在太强了，远不是我们能觊觎的，连靠近都做不到。这就好比萤火之光与皓月之辉，即使后者再怎样黯淡，也不是前者能比拟的一样。”

朴多俊放下了手枪，男孩说得对，他偷不走它，没有人能够偷走它，怪不得石家不将它作为开启【神之门】的钥匙。

“喂，你叫什么名字？”男孩轻声问，旋即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无聊到将你的名字告诉石家的人。不过不用我说估计他们也早就知道了。”

“朴多俊。”

朴多俊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趁还有最后一点神智，他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韩国人的名字？”

男孩轻轻的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叫姬昀。以后有机会再分个胜负吧朴多俊。”

朴多俊闻言脚步顿了顿，惊讶的回头，“姬昀……始源灵三家中姬氏一族的人么？”

“至于那么惊奇么？”

男孩闭着眼，声音淡淡，“都只不过是无家可归的野犬罢了，我跟你。”

……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这是圣经《新约·约翰福音》第1章的内容。龚衍念出这句话的时候，顺手点燃了一根廉价的万宝路香烟。他仰头望向如帘的暴雨，突然想起多年以前他也曾这样站在大雨中过。只是那时候他处在绝望和濒死的边缘，人贩子的刀架在他的肚子上，他看着他们比野兽还要冷漠和贪婪的双眼，突然认识到这个世界是何其的残酷。

那时候这个世界向他敞开了大门。他本应该是憎恨和破坏的集合体，他存在的意义便是毁灭、毁灭……不停的毁灭，毁灭这个扭曲的世界，毁灭整个因果轮回。

但他那时候遇到了吕林——那个将内裤当红领巾围的坏孩子，亦是塔提娜的生父。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拯救了这个世界的无名英雄。

于是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体面的教育家，孩子们崇拜的对象，兼职惩恶扬善维护世界和平。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有时候命运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抉择——光明或者黑暗，死或者生。

一片浓烟中有人向他走来，金色的面具，银色的长发，一脸友善的笑。

“是你？你还没离开么？”

龚衍有些意外。在刚刚他“发疯”的那段时间内所有明智的人都选择了撤离，就连石家那些不够格的守卫们都选择了站在远处观望，而这位年轻人却选择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