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九重增城(八)
江勤拉开椅子坐下,拉哈尔校长的位置就在他左边,他换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看起来就显得年轻了很多,就连原本佝偻的背都变得挺直了不少。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中分头的男人行到了他旁边,一脸温和的笑。
“那是副校长的位……”
“请坐。”
拉哈尔校长的话被江勤打断了,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江勤则主动拉开了椅子方便男人入座。
“呀,真是幸运啊。第一次来这里居然就赶上了儿童节这么个特殊的日子,更高兴的是看到这些小孩子脸上的笑容。看来拉哈尔校长这些年来将这里治理的很不错啊。”
男人微笑着向拉哈尔伸出手,“你好,我是米歇尔医师的助手,名叫大泽直树。”
“你好你好。”
有了前一句的恭维,拉哈尔原本那点不满的情绪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去,他也伸出手来跟男人相握。
“说起米歇尔医师,今夜他怎么没过来?”
江勤问。
“啊,老师啊。他还有几个小病人要照顾呢,只有像我这样的闲人才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啊。”
男人说。
江勤轻轻皱了皱眉,抬头望向舞台的方向,在那里,一身夜礼裙的年轻女老师正在调麦。
“叶老师是我们这里最年轻貌美的女孩啊,今年才25岁,还单身。”拉哈尔有意无意的说道,“大校若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在岛上过了夜再走。我那里还有几瓶珍藏了好久的拉菲,一直没机会喝呢。”
“过夜就不必了。”江勤说:“不过喝酒倒是可以。”
“哦?难得大校好兴致。”拉哈尔拍了拍掌,招呼身后的女佣过来吩咐道:“去把我阁楼里放着的那几瓶酒拿过来。今夜真是个好时候。”
“没想到大校还是个好酒之人。”男人微笑。
“哦?难道你不喝酒吗?”江勤挑眉。
男人挠了挠头,苦笑说:“呀,大校你也知道的,我们从医之人要时刻保持清醒,酒这种东西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毒品啊。”
“那可真是遗憾。”
江勤说。
聚光灯被打开了,女老师站在台上,身姿婀娜亭亭玉立,晚礼服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台下不少男兵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
“该我上台讲话了。”
拉哈尔站起身踱步上台,他从女老师手里接过话筒,微笑着向台下各位致意,然后说:“欢迎大家参加今晚的晚会,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大校和他的手下,长久以来都是你们一直在向身处孤岛的我们提供物资以及其它各方面的帮助,可以说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们在岛上的事业就会变得寸步难行。今夜是个美好的夜晚,我希望孩子们和大人们都能玩得开心,向我这样的老人倒是应该早点回去睡觉。”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拉哈尔亦大笑,等笑声平息后他将手握拳高举,高呼:“总之,一切为了家族!”
“一切为了家族!”
底下的人皆举高拳头高呼。包括江勤和他身边的大泽直树。
拉哈尔退了下来,女老师重新上台,宣布了晚会的开始。穿着漂亮衣服的小朋友们从舞台后面跑了出来,他们要表演的第一个节目是集体舞——“水仙花”。
“酒来了。”
拉哈尔拉开瓶盖,女佣们将杯子摆开,灌满后向江勤举杯,“为了家族的未来!”
“为了家族的未来。”
两只杯子在半空中相碰,灯光下酒杯晶莹酒液金黄,孩子们纯真的笑容印在杯壁上,江勤旁边男人的目光却冰冷似寒霜。
……
A003号在野菠萝地里狂奔。
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同伴的生命安全,一边他咬牙切齿的诅咒这所有一切不幸的制造者。辛酸的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却又生生被他挤了回去。
他来到了那间血色的建筑物外,月悬中天,哗哗的海浪声中他听见了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心里忍不住更加害怕和担忧。
他跌倒在湿滑的苔藓地上,下巴触碰到硬石,满嘴的血腥味。
他艰难的爬起,用手捂着疼痛的下巴继续往前,门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月光照耀下显得空旷静谧,但他知道往往这样的地方都会安置有讨人厌的鸦哨,那些黑羽的家伙会发现任何的入侵者并发出警报。
他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自己制作的弹弓,并找了两枚石子。
第一块石子是用来引起鸦哨注意的,他向前扔了出去,石子落进草地里基本没有带起任何声音,但却还是成功引出了暗处的守卫。它拍打着翅膀从黑暗中飞出,发出嘎嘎的警报。
小男孩将弹弓瞄准了乌鸦,他半眯着眼睛,在乌鸦发出第二段鸣叫之前迅速的射出了那块石头。乌鸦从半空坠落,黑羽纷飞。
他不再停留,将弹弓揣回裤兜里,弓腰继续往门前摸索而去。
里面很暗,没有任何光发出。他将脑袋贴近大门,透过门缝往里面观察,看见年迈的女人坐在孤灯之下,正在看书。
他放弃了从正门进去的打算,转而从四周的窗户上寻求突破。沿着墙根转了一圈后他找到了那个突破口——排水用的管道。
他的体重很轻,灵活的攀上管道后他来到了一间敞开的阳台上。透过月光他往里望,瞳孔却蓦然放大。
“怎么会……”他怔怔的后退,月光下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轻轻的颤动着。
……
“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A001号睁开眼看着A002号,瞳孔里一圈诡异的红。
“你们都只是为神明准备的食物,而我——即将破茧化蝶!”
A002号被架上了手术台。
他还在剧烈的挣扎,想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来对周围的人群进行辱骂,恐惧包围着他的心脏,令他全身都在剧烈的发抖,却又不甘示弱,不愿意就这样屈服于他们冰冷的目光和泛光的手术刀下。
但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医生打碎了药剂瓶,将黄色的**抽入针筒中,转身盯着A002号。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针尖刺破了A002号的皮肤和血管,药液缓缓的注入,再混合着血液通往全身各处。A002号全身剧烈的抽搐,白色的泡沫从他的嘴边涌出,**致使他身体大弧度的摆动,甚至挣脱了绑住手脚的绷带。但同时药液也麻痹了他的神经和肌肉组织,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身体也恢复了平静。
那双举高的小手缓缓的垂下,雪亮的灯光照在他黑色的瞳孔里,视野里是片片纷飞的白羽。
医生从托盘里拿出了消毒过了的针管,一瓶瓶不同颜色的药液被注射进了他的身体,随着这些药液的注入,男孩的身体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的皮肤变成了骇人的苍青色,血管根根膨胀凸起,似乎要突破皮肤爆裂。与此同时一段段白色的斑纹在他的身上若影若现的闪烁,像是月光下的倒影。
医生拿出尖利的细针挑破了他的手臂动脉,鲜血像是喷泉般喷洒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大褂。
男孩瞪大的眼瞳中突然有白色的**流出,护士早有准备,拿好了容量瓶接住,没有一滴掉落到地。
等白色**流干后男孩的血液也几乎同时流干。
他死了。
医生用白布蒙住了他的尸体,摆摆手示意护士推下去。
他举起那一小瓶白色的**将它凑到灯光下,目光中仿佛带着某种狂热和痴迷。
那些**像是活物,灯光下还在不停的蠕动着,沿着瓶壁向上攀爬又滴滴坠落。
“为了家族的未来!”
医生低声的喊道。在所有人离去之后却从自己白色的衣兜里拿出来一个小瓶,悄悄的将白色的**倾倒了一部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