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寻找亚特兰蒂斯（一）

在4000米的深海海底，龚衍缓缓睁开了眼睛。

巨大的竖琴水母从潜水艇的舱门前游过，从肚腹间发出幽蓝色的光芒，黑暗中显眼而美丽。之所以被称为竖琴水母是因为它的触须展开形成了整齐的形状，十字交叉仿若琴弦。它游动的很慢，姿势也很优雅，像是巴黎深夜在街道里漫无目的游逛的醉酒女郎。

一只黑斑纹的金枪鱼从它的面前游过，它至少有十米长，鱼鳍摆动像是划桨，跟12.63米长的圣玛利亚号核潜艇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如果秦子明在场一定会发出吃货的惊呼——“我靠这么大只抓来可以做多少份金枪鱼寿司啊！”

蓝色的“女郎”发现了它，它转动自己庞大的身体，四十多只透明的触手整齐划一，它依然优雅，却不再缓慢。快速的出击后它用自己的触手绑住了游动的金枪鱼，将它整个包裹像是蚕茧。5米长的金枪鱼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它剧烈的挣扎，掀起的波浪令圣玛丽亚号开始了剧烈的摇晃。

一根触手被它挣断，啪的一声打在潜水艇的舱尾。随后是噼里啪啦的声响，竖琴水母显然并不能短时间之内拿下这只金枪鱼，它的触手正在一根根的从身上脱落。但它又不愿意就此放弃，在如此深的海底，动物只剩下最原始的捕猎本能。

一道道血雾从金枪鱼的全身上下冒出，在潜水艇的探照灯下显得突兀而惊骇。触手上的锯齿状凸起刺进了金枪鱼的身体，将致命的麻醉剂注射了进去。金枪鱼摆动挣扎的弧度渐渐缩小，最终动弹不得。

用餐时间到了。巨大的吸盘从它的身下浮现，里面居然有环形的整齐锯齿，像是转动的风轮机。在优雅而美丽的外表下竖琴水母其实是残忍的肉食动物，它拥有撕裂一艘潜水艇的能力。

血雾弥漫，整个深海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血腥味。即使隔着厚厚的铁皮龚衍似乎都能闻到。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入鼻的还有一股香奈儿香水的味道。龚衍回头，看见斯嘉丽正对着他笑。

“在想事情？”她问。

龚衍摇了摇头，回以微笑。他拿起桌子上的一罐鱼罐头，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柄火色的猎刀来撬开。

斯嘉丽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猎刀，问：“这不是你原来的那柄“洛基”？”

龚衍开罐头的手顿了顿，含笑道：“是的，洛基断掉了，这是我学生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模仿洛基的造型用航天材料打造而成。”

“有名字吗？”

“暂时还没有。”龚衍挑起一块粘稠状的鱼肉进嘴里，眉头微皱。尽管已经吃了十二天这样的亚速尔特产鱼罐头了，他还是不能习惯这种刺鼻又辛辣的味道，这种味道比之芥末更加刺激，又含有一股子软泥般的粘稠感和恶心味。

“火吻。”斯嘉丽轻声说，眼神恍惚，眼看龚衍面色疑惑的转过了头来又赶紧笑了笑说：“很美的名字，不是吗？”

“太阴柔了。”龚衍盯着那柄猎刀的刀刃， 潜水艇内摇晃的灯光下它的整体呈现宝石般的绯红。它确实很美，CC从来都是一个极有欣赏水平的人。

“原来的“洛基”只有0.26米长和0.08米宽，但却有1.68千克的重量。而现在这把刀比它更长，刀刃也更宽，重量却不到洛基的一半。”

他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结论，将那柄刀来回舞了舞，然后皱眉，“太轻了。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斯嘉丽瞳孔晃了晃，然后说：“也许只是你暂时还未习惯它而已，你是个念旧的人，可未必过去的就总是最好的。”

龚衍折回猎刀放进衣兜里，不置可否。

“‘洛基’你是知道来历的，斯嘉丽，它对于我来说可不止一把刀那么简单。”

斯嘉丽沉默，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总是一脸坏笑的脸庞，“吕林……”她轻念出声，“这是他原来使用的武器。十年前他死在冰岛那场事件中，便将自己的刀和女儿一齐托付给了你。”

“也许你握得太紧了，也看得太重了。就像那把刀。”斯嘉丽靠在舷窗上，用手圈着自己金色的发，脸蛋微不可察的红了，“龚衍，也许你说得对，你确实老了。你就没想过要放下那些过往的执着，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吗？”

“新的生活？”龚衍有些茫然，“怎样的新生活？”

“结婚生子，过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普通人的生活。忘却那些仇恨，忘却那些属于别人的使命……”斯嘉丽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下。船舱外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花水母游过，斯嘉丽美丽的瞳孔里是秋水一般静谧的深情，却又暗潮涌动。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抹了粉的脸蛋红的很诱人，“我一直听说宜南很美……”

“斯嘉丽，不要再说了。”龚衍打断了她的话，侧过头去望着船舱外的海水，轻声说：“你知道我不可能过那种生活，也没有资格。”

斯嘉丽的表情慌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她望着龚衍刀削般的侧脸，很久很久无言。

只有泪水渐渐的在眼底堆积，然后不受控制的打转。

斯嘉丽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怀揣着怎样的使命和责任，她了解他的一切，却也深爱着他的一切。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份爱注定无果，却又像埋在心底的毒，怎样都放不下。

她年纪不小了，不再是天真烂漫懵懵懂懂的小姑娘。龚衍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怒发冲冠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们本应该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的，他们也都懂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爱情——那是长久长久的陪伴，是历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守候，是晚饭前的一杯热茶。

可是……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结果。

很及时的、也很不合时的，舱门打开了。卡希尔那张英俊迷人的脸出现在门口，拍手道：“嘿嘿嘿，我的老朋友们，你们真应该过来看看这个。”

龚衍率先站了起来，斯嘉丽悄不可察的抹了抹自己湿润的眼眶，然后才跟随着走出去。

三人来到潜水艇的操纵室里，工作人员立刻为他们让座，卡希尔指着仪表盘里面那个压力表，对龚衍说：“你知道正常情况下海底4000米的深度压强是多大吗？”

“多大？”斯嘉丽问。

“400公斤每平方厘米。”卡希尔说，可现在你看看仪表盘上显示的压力，它还不到50！”

龚衍皱眉，然后低声道：“是灵域。只有灵域的作用能够产生这样的效果。”

“没错。”卡希尔微笑，“而且是一个超大的灵域。它的直径超过了两公里。普通人的灵域直径不会超过十米，就算是“王域”最大的也不过百米而已。而什么样的灵域直径能够超过两公里呢？大概只有传说中的“神域”了吧！”

“亚特兰蒂斯……”龚衍轻声呢喃，像是诅咒。

“我们就快要到了，老朋友。”卡希尔拍拍他的肩膀，嘴角浮出意味深长的笑：“你一定会被它的美丽所震撼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