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奥丁幻境（三十七）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朴多俊大喊。

“你真的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卒子吗？朴多俊。”奥丁抚上朴多俊的脸颊：“我可怜的孩子啊，看来你还什么都不明白呢。我制造了你，就是为了让你——代替我去迎接诸神的黄昏的啊……”

这一刻奥丁的脸庞急速地扭曲变化，朴多俊兀地瞪大了瞳孔，从这张脸中他看到了太多熟悉的样貌，其中有CC的父亲卡希尔，也有某张老旧的照片中留存的男人的脸庞……

……

……

“朴多俊，朴多俊醒醒！手术结束了，很成功，阿姨脱离危险了！”

朴多俊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是CC激动得有些惊艳的笑脸。她用力摇着朴多俊的肩膀，眼看他醒来后一下子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一直重复地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朴多俊只是用失去了神采的瞳孔茫然地望着CC和手术室的方向，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幻境，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神恍惚。

“CC。”他轻声念她的名字。

“嗯？”她抬起头来望着他。

“我爱你。”他说。

“嗯，我也爱你。”她愣了那么几秒，然后眯着眼，幸福而快乐地笑了。

冰冷的手枪抵在了她的心口，她茫然地低下头。

“我会……一直保护你。”他扣动了扳机，子弹洞穿了CC的心脏，打碎了灭火瓶，然后嵌进了白色的墙壁里。雕花的弹头带着红色的血。

两行眼泪顺着CC瞪大的瞳孔里淌了出来，“为什么……”她轻声问，然后脸庞突然扭曲成狰狞恶毒的样子，张大口冲着朴多俊大声地咆哮：“为什么不选择留下？”

“因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朴多俊抱着摇摇欲坠的她，一字一顿地念道。

“这里……才是你想要的生活。这里……才有你梦寐以求的幸福。”CC说。

“是的，你说得对。”朴多俊抬起被鲜血染红的手指，轻轻抚摸CC的头发，“可是你也说过……我是无药可救的笨蛋。”

枪响，子弹再次出膛。CC的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

他看着她，眼泪盈湿眼眶。

然后他举起手来，将枪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夜鸦震飞，黑冥降临。

他不断地下坠，像是在一直坠往地狱……

但他知道自己终会落地，然后他会苏醒。因为人总是在快要落地的前一刻醒来。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抉择？”黑暗中有人问。

“因为我疯了啊。”朴多俊笑了笑，“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是个疯子，所以我也是个疯子。”

“值得吗？”他又问。

“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可以去死。”朴多俊顿了顿，又说：“你给我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可是那也不过是谎言。”

“什么又叫做真实呢？”朴多俊说：“在虚伪中的幸福和现实的痛苦中，是你你会怎样抉择呢？”

“我不会做抉择。我只会创造出一个更完美的幻境。五芒星中的天回即为幻境的延伸。简单来说，我所思考的一切、所幻想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那你就不会找一个镜子，然后对你的敌人们说：“亲爱的我想死你们了”吗？这如果就是你所期望的，那你也不必找上我了。”

奥丁笑了：“你真是聪明得有些过分了。”

“不，我是一个笨蛋，无药可救的笨蛋。”朴多俊也笑了：“正因为我是笨蛋，所以才执着于寻求真实。同理你也一样。你不也很迷茫吗？你让我寻找的答案，也是你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奥丁，你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从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奥丁说：“天神是不会迷茫的。”

“谁都会迷茫，天神也一样。你追寻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你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罢了。”

“我所追寻的东西么？”奥丁的声音透着沧桑：“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罢了。”

“你想要……圣子？”朴多俊问。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因为你说起他的时候音调会变，一个人只有在渴求什么东西的时候，连谈论的语气都不能保持平静。”

“渴求？我只是憎恨罢了。”奥丁幽幽地开口：“你知道吗？最初创造圣子的时候我们也曾经起过争执。即为天平的守护者、绝对平衡的衡量者，那圣子就不该被赋予人类的感情，因为感情会影响判断，即使是圣人也不可避免这类型的干扰。”

“那时候我、破军和天狼都想要将他创造为机器，但天溯和七杀不这样认为，他们执意要将他打造为完美的人类。于是我们每个神分别赋予他一份感情。破军依照自己的样貌给了他外形，天狼给予他嫉恶如仇的正义感，天溯给了他爱情，七杀给了他忠诚和坚强，而我……给了他思考和妒忌。”

“妒忌？”

“即为人，为何不能有妒忌？”奥丁说：“妒忌会让人认识到差距，思考则使人变强。这才是我所理解的、完美的人类。”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不会再赋予他任何的感情。”奥丁幽幽地说：“正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诞生，所以诸神之间才会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沧海桑田几千年，他们都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爆发的本质，只有我一直在追寻、追寻这背后的真相，追寻到底我们错在了哪里。”

“那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朴多俊问。

“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不会赋予他任何的感情。”奥丁说，“你问我追寻的是什么？我追寻的就是这样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要重新造出一个新的、完美的圣子！”

“那也只是你所认定的完美罢了。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神是怎样想的，但一千个人的眼里就有一千种最完美的形态，造成平衡被打破的根本原因不在圣子本人，而在于你们自己内部的分歧。你也知道这个原因，你只是拒绝承认。你想要有个人站出来告诉你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不然你大可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中继续袖手旁观。”朴多俊说，“奥丁，所以我说你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