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野犬与狮子(1 / 1)

灵下一度 长留 1088 字 2023-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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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野犬与狮子(一)

灵下一度 第三卷 人造之神

前传 野犬与狮子

1997年2月,香港。

“买花了,买花了!”

“这位先生、先生买一束玫瑰花送给你旁边美丽的小姐吧!”

“小姐、小姐买束花吧!”

怀抱花篮的小女孩在九龙火车站的候车厅内吆喝,她衣衫单薄,骨瘦如柴,小脸脏兮兮的,顶着个蓬松的鸡窝头,对每一个路过自己身旁的行人都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买束花吧……买束花吧……”没有人理会她,每个人都盯着手腕上的手表计算着时间。

夜色如一柄冷厉的长枪直刺昏沉的天空,站外飞雨如帘,雨水冲刷着霓虹辉煌的街道,春天来临前的雨夜总是显得比凛冬还要冰寒。高楼外巨大的电子荧屏上播放着刘德华代言的皮鞋广告,远处石钟敲响,时针划过晚10点的刻度。小女孩叫得累了,于是抱着花篮紧紧蜷缩在候车口,她不是在扮可怜,空空如也的胃被饿得火辣辣地泛疼,这样蜷缩着至少可以减轻一点感受到的痛苦,而且她真的很冷。

又一辆绿皮的列车靠站,钢轨交接汽笛奏鸣,车头喷出浓郁的白色蒸汽。车厢外用白漆写着往还地点——“中国西安——香港”。

“特发车啊。”检票员双眼微眯:“最近跟内地的来往还真是频繁。”

“看过早报了吗?”列车员将手上空掉的热水瓶放下:“撒切尔夫人上一次的公开讲话明显是已经让步了,香港看来马上就要回归中国了。”

“哼。”检票员对着冻僵的双手呼了一口热气,扩张的鼻叶揭示着内心的不屑。他解开通道口栓着的铁链,朝入口处举着牌子的人群大喊:“让开让开!等人的去外面等!都别挤在这里!”

一叶叶的车门打开,喧嚣随着人群一同扩散开来。神色倦怠的旅人们从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面前匆匆而过,通道外突然变得拥挤吵闹了起来,多年不见的亲人或者老友们挤破警卫的封锁,拥抱亲吻,亦或只是相见默默流泪。

没有人留意这样一个乞丐模样的卖花女,直到一双棕色的皮鞋停留在小女孩的前方,小女孩怯怯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棕色中山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一脸温和的微笑。小女孩从未见过那样迷人而优雅的笑,真诚而善意,不带偏见,不带傲慢,具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和感染力,这让她忍不出心生一丝希望。

“买花吗?先生,买束花吧……”她近乎央求地低声道。

“多少钱一束?”年轻人问。

“一块钱,只需要一块钱。”她急忙回答道,将花篮捧高,“先生,选一束吧。”

“你一共有多少束花呢?”年轻人弯腰,他的右手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左手接过花篮,将鼻尖凑近花篮闻了闻。

小女孩愣了愣,忽然间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来:“十二束,先生,一共十二束!”

“这样吧,我给你十块,你把所有的花都卖给我好不好?”年轻人微笑。

“嗯,嗯。”小女孩死命地点头。

“成交。”年轻人将花篮放在地上,翻开公文包开始找钱,可是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又露出尴尬的表情来,他挠挠头小声说:“那个……你能找开一百块的港币吗?我貌似忘记兑换零钱了……”

小女孩一听,原本开心的笑脸瞬间消失了,急得马上就要哭出来。她怎么可能有钱找开一百港币?之所以一束花定价一元就是因为这一元硬币对于大家来说只是累赘般的存在,一般不是赶时间的话都会当作施舍般的用来买小女孩的花。

“没有吗……”年轻人叹气,显得有些为难。

“喂,吕林,你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

通道内走出来另外两个年轻人,都穿着整洁得体的黑色中山服。前面的一人留着整齐的大背头,天庭饱满身姿笔挺,像一个军人。后面的一人戴着圆框眼镜儿,面容清瘦,看起来比前两位还要年轻一些,像个学生。

“不是说在月台上等吗?我和石岳找你半天了。”大背头年轻人的脸上带着愠怒。

“哟,来得真是时候龚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一把勾住大背头的肩膀,“借我十块钱。”

“干嘛?”大背头挑眉。

年轻人挤眉弄眼:“买花。”

大背头注意到了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再看了看吕林脚下的花篮,大致知晓了状况的他皱眉,“我说你啊……”

“喏。”戴眼镜的年轻人已经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钞票,弯腰递给了小女孩,冲她微笑:“是十块吧?”

“嗯嗯。”小女孩接过钱,使劲点头,怯怯道:“谢谢哥哥们……”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大背头问。

小女孩沉默,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一位英国人跑了,家里只有个醉鬼父亲。小女孩很害怕自己的父亲,因为每天如果不卖完花就回家的话就会被他打骂。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伤心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溢出。

“喂喂喂……你别哭啊……干嘛?怎么了?干嘛你们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问错了什么吗?”大背头面对同伴们忽然投来的、杀人般的眼神,一脸惊恐无辜。

“早点回家吧,外面冷,注意安全。”戴眼镜的青年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一圈圈环在小女孩的脖子上,伸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他,他提起地上的花篮,微笑:“很美的花哦。”

“再见了,小妹妹。”买花的青年冲她摆手,搂着大背头的肩膀走了,小女孩听到他低低的训话:“我说你啊……懂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

“啥意思?”

“就是不要去问别人不想回答的问题啊。”

“为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

“喂,这花你打算怎么处理,吕林?”眼镜男提着花篮跟了上去。

“送给今夜在香港相遇的第一位美丽女郎吧,说不定还能有段浪漫故事发生呢,你们说是吧?”

“滚!”

三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通道尽头。小女孩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崭新的十元纸币,它显然刚从银行里被兑换出来不久,还残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的香气,像是石兰花在自己眼前盛开。

她知道那是种只在温暖夏季才会绽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