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野犬与狮子（三十二）

“你是说……所有人，都会死……”吕林怔怔地问。

“哎。”男人叹了口气：“说到底，你所认为的所谓‘灵族’，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吕林瞳孔晃了晃，不知所措。

“让我来带你看看这数万年间所发生的事情吧，你会明白一切的真相。”男人将手搭在吕林的肩膀上。

于是面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吕林努力地睁大眼，可是却只是感到更多的迷茫。

他听到了咆哮声，如雷般的咆哮。

面前的火山喷发了，大片的火山灰如同积雪般撒下，炽热的岩浆流淌成河，整片大地都在这样的烘烤下哀嚎。

那头庞大的巨鸟撑开了双翼，遮蔽了半边天际，它的爪子踏在地面上，大地随之晃动，群山沉沦，形成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在巨鸟的对面，大海也开始了翻涌，一条大蛇从中跃起，它咬住了巨鸟的翅膀，将它从天空中拽了下来！

它们在海面上搏斗、挣扎……都想将对方化作口腹中的食物，于是群山在战栗，大海在咆哮！但它们不知道的是，在万米深的水下，一条有着三只龙头的海怪正在静静蛰伏，等待着最佳时机的道来……

这是最为原始的世界，巨兽横行，尸骸遍野，一切都显得野蛮而血腥。这里的生物没有智力，拥有的只是原始的本能和欲望。

远远的，有“人”朝着这边走来。他有着两只狰狞的红色牛角，额骨突出，双耳延长，背上撑着一副银白色的膜翼，全身布满深红色的鳞片，指甲像是刺刀般锋利。之所以称他为人是因为他确实是在直立行走，并且体型娇小，于这些原始巨兽而言，他就像一只蚂蚁般渺小。

“圣子……”尽管只在《荟元录》里看见过这样一副形象贴近的插画，吕林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直直地从吕林的身边走过，对其视而不见。他行到了海边，看着激斗中的巨鸟和大蛇，瞳孔里竟然浮出了眼泪。

“他在后悔……”吕林瞳孔轻晃：“为什么？”

“因为是他造成了这一切，原始和荒芜。”白发的男人站在吕林的身边，轻声道：“五神之战发生之前，世界本已处于文明的顶端。可是平衡打破的同时意味着时间的紊乱，于是一切文明都被摧毁，人类这个族群消失，‘补偿机制’让整个世界回溯到最原始荒芜的时代，在这里是没要所谓‘灵力’的存在的。”

“他要干什么？”吕林问。

“他拥有五神所有的能力，能够操纵世界上所有的灵。”男人回答道：“此刻整个世界所有的灵力都在他的身上，于是改变现状的方法只有一条。”

吕林不说话了，他看见圣子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海天分界的地方，突然感觉到了那股沉重的悲伤和悔意，他立刻明白破军口中那个“唯一的方法”是什么了。

火流星从天坠落，像是雨流，整个天空都燃烧了起来，所有的星辰同时坠落，在大地上砸出一道道空洞，整个世界都在下着雨，可是却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他突然记起《荟元录》里记载的关于圣子的死亡：“他三次死亡，并三次重生。走过烈火的地狱和极乐的天堂，饮下美酒和毒液，烈火、水灾和人祸都不能阻止他回归的脚步。而当他经历过一切的考验，最后必将以最完美的姿态重生。”

这就是圣子的第一次死亡，当他在烈火作化作骨骸之时，这个世界原本枯萎的灵力之泉重新被灌满，于是文明开始诞生。

不知道为什么，吕林只是觉得很绝望，于是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瞳孔中涌出。

他又听见了海水声，视野被泪水遮蔽变得模糊。他抬起手擦干眼泪，突然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住了。

他看见一座冲天的高塔，高塔的顶端闪着蓝色的光芒，不知道由什么材料打造而成，但很显然的是以他所处时代的科技绝无可能建造这样一座恢弘无比的建筑。他站在高塔的顶上俯瞰，愈发惊讶，他处于一个文明程度远高于21世纪的城市，那些神话记载里才有的神兽——狮鹫、独角兽、半人马甚至天使都生活在这里。而人类是它们的朋友，或者说主人，这些神奇的生物和睦相处，像是神话复苏。

“这里是……”

“亚特兰蒂斯。”破军说：“用了几千年的时间，圣子终于让这个世界走上了正轨，这就是他能创造的巅峰，虽然与之前的世界相比还相差甚远。”

“我记得亚特兰蒂斯最后……”吕林的瞳孔晃了晃，大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伴随着银铃般的欢呼，打断了他的话。

“哥哥，你回来啦！”

一身洁白铠装的天使闯了进来，仿佛集了所有的美丽、优雅和圣洁于一身，却笑得像个普通的女孩。她展开翅膀飞到了王座之下，开心地一下子扑在男孩的身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王冠加身的男孩只是微笑，他挽起少女的手腕，拥她入怀：“亚特兰蒂斯，我也一直思念着你。”

“多么可悲的愿望啊。”看见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破军却只是摇头，轻声说：“想要模仿五神的行为，像当初创造他自己一样创造属于自己的家人，倒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不，只有后悔。”

“什么意思？”吕林问。

“意识。”破军说：“这个女孩，并没有完整的意识，她只是依附于自己哥哥的傀儡，甚至连感情都是不完整的。圣子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创造一个完美的生命。说到底谁又拥有这种力量呢？要知道当初他可是靠着五神联合才能创造出来的。”

“正如这座城市所展现出来的文明一样，这一切都不过是虚伪的假象罢了。是圣子凭借自己所剩不多的记忆，一厢情愿创造出来的‘极乐天堂’。揭开这光鲜亮丽的外表，所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寂寥。”

吕林的瞳孔轻晃，他突然听见了战鼓声，刀枪碰撞的吭哧，人群的呐喊和哀嚎，那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