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通神之债（五）

巫女伊莎眼神迷恋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面容俊朗丝毫不亚于吉尔伽美什的蓝头发男人，从内心里感到骄傲，是她唤醒了这个男人的人性，就好似她再次创造了他一样。

恩启都什么都不懂，他甚至不知道是人的话就应该用衣服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伊莎带着他来到镇上，从零开始一点点教他这些常识。而恩启都显然学习能力很强。

又过了几个月，巫女伊莎告诉自己的男人，“恩启都，你可有听说过吉尔伽美什这个名字？”

恩启都正在她的身上探索快乐，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了下来，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眼神迷茫低声喃喃，“吉尔伽美什……”

没错，吉尔伽美什，他的宿敌。

第二天他便打包行李开始上路了，他要去到乌鲁克，那座由吉尔伽美什亲自筑建成的铜墙铁壁般的都城，他要去打败他并且杀死他，然后自己为王。

一路上经过的地方，人们听了他的话后都疯狂的嘲笑他，“挑战吉尔伽美什？你是疯了还是傻子？这个世界上甚至没有人能看到王的背脊，因为他从不会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别人！”

恩启都最终还是来到了乌鲁克，站在巍峨的宫殿前，隔着老远，隔着成排的军队他看着对面火红头发的男人，“你就是吉尔伽美什？”

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我就是。”

于是他二话不说便握紧拳头向他冲去，像个野兽一般横冲直撞，旁边的侍卫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一拳便通通撂倒。宫殿里漆成大红色的柱子被他一根根撞倒，房屋不堪折磨一座座倒塌。他看到对面那个之前一直一脸淡漠的红发男人瞳孔里突然浮出惊讶，那一刻他意识到这次这个找上门来的蓝发野兽跟自己一样，是神造体。

那一场大战一直持续了七天七夜，吉尔伽美什华美的宫殿被整个破坏殆尽，但他明显一点都不心痛。

后来他甚至使用了兽化，主神给予他的最原始的形态，也是他能发挥最强力量的形态。可对面红发的男人用风王之域轻松的将自己吹飞到了天上，最后自己只能摸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到吉尔伽美什面前说，“你刚刚那招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这不公平啊！我也是神造体！”很显然第一战，自己失败了。

但吉尔伽美什没有杀死自己，他向自己伸出手来，声音淡淡，“是风王之域，你也有，只是还没觉醒。”

那时民间盛传关于这位王如何残暴不仁的传言，“不给父亲留儿子，不给母亲留闺女”是对他最贴切的用语，这个人好大喜功，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战争。这个人贪婪好色，想将所有的美女和宝物都归入囊中。这个人争强好胜，以武力使人们屈从。惹得天怒人怨，哀声四起。

但没有办法，吉尔伽美什生来就是王，没有人能改变。

可是为什么在自己亲眼见到他之后，却觉得这个人……很孤独？

没错，就是孤独，那种在万千擦肩而过的背影中，一眼就能认出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的、孤独。

可是，他会孤独吗？身边有那么多大臣对他阿谀奉承，愿意用脑袋给他当垫脚石。每晚有无数纯洁的处女排成队等着他临幸，而他夜夜笙歌欢声连连。

那次袭击吉尔伽美什之后，恩启都既没有被处刑也没有被释放，他被应允在王宫中四处转悠却不能得到绝对的自由。从那以后吉尔伽美什也没有再召见他，似乎很快就把这件事给遗忘在角落里了。

直到又一次，宿命的战斗再次打响。在乌鲁克最宏伟的竞技场中，徒手撕裂三目巨猿的恩启都得到所有民众的欢呼和崇拜，万千人民口中高声叫喊着他的名字，模样犹如觐见新王。这幅场景被高台上的吉尔伽美什看到，他显然很不开心。

于是他出手了，以证明这个国家真正的王只会是他，永远都是他。

恩启都很快被他打倒在地，他甚至都没有使用兽化。那一刻吉尔伽美什高傲的仰着头，目光咄咄逼人的扫视全场，所有人畏惧的避开眼帘，沉默不语，如火长发纷飞，王者的气势如坠落的苍穹压迫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可是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却“哈哈哈”的张狂大笑，吉尔伽美什皱眉，这明显是在挑衅他，于是他更加用力的踩踏他的肩胛，可是恩启都不管不顾，一直大笑。吉尔伽美什恼火，砰的一声直接将他的肩胛骨连通几根肋骨踩成了粉末。

“你可服？”

吉尔伽美什蹲下身体看着恩启都，开口问他。

“服？可能么？”

恩启都笑，“对一个小孩子说服，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吉尔伽美什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风王之域展开，他寒声道，“那你就去死吧，恩启都。”

“死就死。”

恩启都依旧笑，“只是在死之前啊，善意的提醒你一句，小屁孩，不要以为每个人都会每一天无时无刻的关注着你，既然主神给了你人生，那你就作为自己活下去，而不是总想着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完美无瑕的王。既然那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那就把自己表现得更像一个人类一点，而不是什么神。”

“你！”

吉尔伽美什暴怒，风鬼咆哮，风刃划破恩启都的身体，筋脉断裂鲜血淋漓。但没过一会儿他却突然开怀大笑，他将恩启都扶起，宣布说，“即日起封恩启都为军政司，恩启都之令既为王令，尔等只需谨记，从今日起乌鲁克多了一王即可。”

没错，两人从那以后竟然成了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为此吉尔伽美什竟然还专门在自己的王位旁也为恩启都打造了一个位子，每日朝政恩启都就坐在吉尔伽美什旁边，俨然真的成为了另一位王。

两人常常坐在大殿中一起饮酒作乐，喝得痛快时就出去打一架，打完架再继续回来接着喝。这样欢愉而奢靡的生活让恩启都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最初来这里的目的，直到有一天晚上天神托梦于他，严厉的斥责他最近的忘我行径，并告诉他过不久就会安排一场劫难给他和吉尔伽美什，那也是他杀掉吉尔伽美什取代他为王的一次机会。他从梦中惊醒，惊出一声冷汗，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似乎真的忘记了太多东西。

过了不久就传来乌鲁克附近的森林中有一只名为芬巴巴的魔兽在作乱，而主神同时给吉尔伽美什和恩启都下了命令，叫他们一同前往制服它。

吉尔伽美什欣然受命，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魔兽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了，再加上这次还有恩启都陪同自己一起，那就更是小事一桩了。

主神一路上给了恩启都三个杀死吉尔伽美什的暗示，第一次是在两人蹲在溪水边喝水的时候，正用清水浇打着脸庞的恩启都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片火红色的叶子，上面闪耀着黑色的毒气。恩启都明白，他只需要将叶片浸泡进水里，正在喝水的吉尔伽美什就会不知不觉的喝下有毒的水，他就会死去。

但他犹豫了，在他犹豫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已经喝足了水，站起身来说道，“走吧，估计很快就要到芬巴巴藏身的地方了。”

在穿越一片黄沙地的时候，天神给了恩启都第二个暗示。呼啸的黄沙刮伤了吉尔伽美什的眼珠，吉尔伽美什留着眼泪不停的抹着眼睛，而恩启都看见自己脚下的地上突然冒出来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他明白此时偷袭吉尔伽美什的话很有机会杀死他，可是吉尔伽美什闭着眼睛转过头来对他说，“我暂时看不见路了，恩启都，要不你在前面带一会儿路吧？”

他突然意识到前面那个人一直很信任自己，甚至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都愿意让自己带着他向前走。于是他扔掉了匕首。

天神给恩启都的第三个暗示是当他们穿越一片荆棘树丛的时候，矮小的荆棘布满倒刺，吉尔伽美什不小心被划伤了脚踝，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流血。而恩启都突然看见一条花白色的小蛇顺着血迹向着吉尔伽美什爬去，而后者一点察觉都没有。

很显然如果小蛇咬了吉尔伽美什的话，后者肯定会死。而这一次主神甚至都不需要恩启都做什么，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就行了。但恩启都还是大喊出声，跑过去一脚叫小蛇踢飞。

待得最后面对芬巴巴，那头超越了吉尔伽美什认知的强大魔兽时，恩启都有无数的机会趁机杀死吉尔伽美什或者独自一人逃走，但他都没有那样做。他选择跟吉尔伽美什一起战斗到最后。

两人带着芬巴巴的脑袋凯旋而归，从那天起，主神再没有给恩启都发过一句命令。恩启都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但他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