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的,知道就近两天夜里,将会有一场阵雨要下,他提前吩咐佣人们把花园木架上所有的名贵花种全部搬回阳光房内。
不出所料,雨滴骤又大。
管家站在屋檐下监督搬花工作的尾声,边思忖着过会儿得让厨房做一些点心,大小姐今晚晚饭都没有吃。
盛家祭祖日将近,先生和夫人今早动身,已经率先一步回了江城,临行前特意嘱咐过他,要照顾好大小姐,待会儿他还是得看着大小姐吃点东西才行。
这么想着,忽然,管家视线往大门的方向随意一瞥,动作顿住了。
漆黑的雨夜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铁门外,不知站了多久,沉默淋着雨,一动不动,混身深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如若不是管家仔细多瞧了一眼,怕是会错过。
撑着伞,管家踏进雨幕,走近铁门,看清来人面容时,目露惊异。
“……时砚少爷?!”
听见管家的话盛鸢第一时间拉开了门。
“时砚少爷站在门外,我们怎么劝,他都不愿意进来……”
管家话还未说完,盛鸢已经快步冲下了楼,她走得很快,身后佣人动作慌乱地撑开了一把大伞连忙跟了上去。
“时砚!”
铁门已经被打开,直到听见少女的声音,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时砚不知淋了多久的雨,额前的黑色碎发往下滴了几滴雨珠,一路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他微微掀起眼皮,露出一双冷清阴郁的漆眸,直直的,朝盛鸢望过来。
“时砚,先进来!”盛鸢快急死了,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就扯着人往里走,身后的人微顿后,还是任由少女动作乖乖跟着她走了。
暖气调试到最开,管家准备了一套干净全新的男生衣物和两条干毛巾。
“时砚,先去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时砚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些许苍白,没有开口说话,垂着薄薄的眼皮,沉寂的看着地板。
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管家作出手势示意所有佣人离开客厅,而后自己也跟着转身退离,去到厨房,吩咐人去熬一些驱寒的姜汤。
客厅内只剩下两个人。
盛鸢拿过毛巾替时砚先把头发擦干,少女眉头紧锁着,手上的动作却很细致。
没擦两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沉默地扣住了盛鸢的手腕,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冰凉的触感贴上,激灵得盛鸢一怔,都冷成这样了,手掌的主人却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体现。
这时,盛鸢忽然余光发现,时砚的另一只手里一直紧紧握着一个东西,顺着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锦盒。
时砚大半夜过来的猜测缘由得到了肯定。
少女轻轻开口,“……时爷爷,跟你说了。”
空气安静几秒。
“什么意思。”
时砚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往日低磁的声音喑哑的响起。
他仰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女,浑身湿漉漉的,声线干涩的问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盛鸢这时才发现,时砚的眼眶似乎有点红了,她一怔,用力摇头,否认,“不是的,时砚。”
时砚目光沉沉,继续问,那给戒指,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时爷爷应允我的那个意思,”盛鸢看着时砚的眼睛,“倘若将来有一天,你有任何想要取消这门婚事的想法,他会无条件同意你的个人意愿。”
微顿后,她补了一句,“我也是。”
自系统发布那则【与时砚取消婚约】的攻略任务起。
盛鸢就没想过,要去完成这个任务。
她去到时家,向时老爷子提出这个要求,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因为颜清月的出现,更不是因为那日在车上电台里听到的那个什么故事。
事实上,如司机所想,盛鸢压根就没在听。
外界的事,外界的人,所有听到的,或者是看到的,都不能够促使盛鸢做出这个决定,除了时砚,从头至尾,她在意的人,只有时砚。
所以,这次,她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时砚,只有他的决定,才能影响她的决定。
“我的意愿吗。”时砚盯着少女,恍怔地兀自重复了一句。
盛鸢点头。
感觉到时砚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愈发紧了些,微寂后,听见他说,“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个人意愿。”
话音落。
时砚松开了盛鸢的手腕,低头,打开了那个半巴掌大的锦盒,从中取出那枚戒指后,再次抓住她的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掌控制着她纤细的五指呈摊开状,而后,将固在自己双指之间的戒指,稳稳的,牢牢的,重重地扣进了她的中指,一推到底。
时砚目光冷冷沉沉,笔直的注视着盛鸢,一字一顿,告诉她,“这就是我的个人意愿。”
看着自己左手中指上那枚五克拉,椭圆形,散发出烟花般璀璨漂亮光的戒指,盛鸢怔怔地看了几秒,而后,她弯唇,忽然笑了起来。
听见少女的笑声,时砚先是没反应过来微愣了下,旋即很不满的皱起眉,严肃的看着她,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凶巴巴,语气有些着急,“盛鸢,你自己说的,你会无条件同意。”
仿佛生怕她下一秒会矢口否认,他毫不错眼的盯着她,心里却在忐忑的等她的回答。
直到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同意。”
两个轻轻的字音落下,清晰的落在时砚的耳中,他站在原地,漆黑的长睫细微的颤了颤,眼眶似乎更红了一点,猩红的红,而后就像是累积的委屈情绪再也忍不住,起身,猛地上前一步,伸手将少女抱住。
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紧紧地抱住。
“盛鸢,你真的很过分。”
低磁喑哑的声音里是闷闷的委屈,他在控诉,她怎么可以这样,前脚刚送他花,后脚就让他知道她可能根本不在乎婚约的决定。
盛鸢抬手,回抱住时砚的腰,轻轻道歉,“时砚,对不起呀。”
时砚低头,抱得更紧了一些。
盛鸢慢慢睁开眼,漂亮的杏眸里闪过一道很淡的情绪。
爱意值0.00%吗。
她,不信。
骗子。
“……”
窗外的雨停了。
两个人抱了一会,盛鸢摸到时砚湿掉的外套。
“时砚,换衣服好不好,不然会感冒。”
时砚却还是拒绝,“不要。”
“我有点生气。”
他松开了她,眉眼仍旧冷清,不过那抹沉郁却消失了。
“我要回去了。”
盛鸢刚想开口说送他。
时砚别扭的侧过头,“也不要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