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听刘夜这样说,心里倒是很惊讶。 他作为参把头五十年,自然是对这些规矩倒背如流。 只是他没想到,刘夜看起来年纪轻轻,倒是对这些规矩谙熟于心,竟然可以借规矩来让自己答应。 心里暗赞了一声后生可畏,兴许这小子真的有挖参的天赋。 “这个月初九,咱们一起上山寻棒槌!”杨林也答应了下刘夜的入队请求。 放山人进山要选黄道吉日,一般选在每月的初三、初六、初九、较为吉利。 定完了日子,杨林坐在凳子上,开始语重心长的对着刘夜说:“这上山采棒槌的规矩可多得很,我得给你慢慢讲来,免得你犯了忌讳,触怒了山神爷。” 这棒槌便是挖参中关于人参的行话,长白山区的人们把人参叫“棒槌”,把进深山老林寻找、采挖山参称为“放山”。 春、夏、秋三季都可以放山。依不同季节称为青草市、韭菜花市、小夹扁儿市、大夹扁儿市、青榔头市、花公鸡市、扫帚头市、黄落伞市、红榔头市,直到下枯霜为止。 放山的季节都有不同的称说。 按农历讲:“四月入山,谓之放芽草市;五月进山,谓之放青草市,六月寻山,参花正开,谓之跑红头”是挖参的黄金季节,称为放红榔头市,或放红头子市,或放红头、放红朵子。 六月份时时,参籽鲜红,果实成熟,红润光洁,鲜艳夺目,棒槌雀一早一晚鸣叫,人参最易发现。 像刘夜他们此次进山,就是赶着红榔头市上的山,一般是最容易出货的季节。 所谓红榔头,是人参成熟时的一团红籽儿,俗称人参果,又叫棒槌花。 其实叫花并不是花,真正的人参花,细小如粟,杂以白色或青色,这人参花秋后结子七八枚如大豆,生青熟红自落。 人参籽儿表皮为红色,如同鸡腰子,中有一根细茎,合起来像个小榔头,这才是红榔头,在这草地里特别显眼,也是最好找到人参的时候。 七月花落,谓之放韭菜花。 白露以后,霜花初落,人参叶枯黄,大多数放山者下山了。 而富有经验的人还可以挖一个时期,谓之放黄罗伞。 “这放黄罗伞啊,我年轻的时候还行,现在眼神不好喽!” 杨林颇有感慨,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凭着自己的好眼神与经验丰富,在这长白山里挖出了不少大棒槌。 “知道为什么我非得找一个人才能进山吗?”杨林叼着烟,看着刘夜,想要考考他。 “把头,就凭您的技术,多带一个生手也不会影响您的发挥吧。”刘夜笑道,他又何尝不明白杨林话外的意思,但是避而不答,反倒捧了杨林一句。 “你小子,还挺会拍马屁的。”杨林笑骂道,开始告诉起刘夜这人数的重要性。 这放山,毕竟是上深山老林里去讨生活,非常危险,总喜欢在一些细节上讨一些吉利,也让自己的队伍心安。 放山者的队伍大多为三人、五人、七人或九人以上,忌二人、四人。 f放山人格外喜欢单数,因为他们坚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即使在采人参的日子上,也要选择农历的单数日子,进行上山,在人数上也尽可能的选择单数,而且还讲究“去单回双”。 放山人视人参为人,认为人参也有其灵性,回来加上人参成双数,也暗示会丰收而归。 像杨林这次放山的队伍,原本是五个人,可是其中一个上次放山摔断了腿,在家休养。 可是不放山采参,若是错过了这最好挣钱的“红榔头市”,接下来的时间,再想挖参就难了,其他四人总要糊口,这才被迫去市场里找些人手,凑成这五人的队伍。 “把头您放心,有什么累的重的都让我来,保证不影响你们挖棒槌!” 刘夜赶紧向杨林表起了忠心,称呼也亲昵的变成了把头,俨然一副真正放山的模样。 杨林也被刘夜的话搞得笑了出来,原本还是因为人参郁闷的脸,一下就展开了笑容。 “你小子啊,就是会说话!机灵得很!讨人喜欢!”杨林笑骂道。 高兴之下更是越说越起劲儿,后来干脆给刘夜唱起了歌,据杨林所讲,这歌里也包含了大部分放山的禁忌与讲究,今天先给刘夜说个大概,具体的细则,在山上遇见后,就会给刘夜当场讲解。 这歌唱道:“长白老林棒槌多,放山寻宝事先说:拉帮结伙耍单数,能不能去把头夺;准备快当与花篓,薄斧手锯轻铁锅;进山先要拜山神,猪头牛羊三牲罗;康熙御封孙良爷,只坐树墩不上桌。虎走岗子羊走坡,坏了规矩祸事多;棒槌鸟叫索拨棍,鹿角竹签把土拨;抬出土精砍兆头,下山还愿吃白馍。神山圣水出仙草,一两黄金一两货;能消百病强体魄,鹤发童颜百年活。 看着杨林一把年纪,还能跟唱贯口似的说这么一长串,也是让刘夜啧啧称奇,想不到这采参的讲究,竟然如此之多,有些唱句刘夜猛地一听,还真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唱毕之后,杨林也是累得不轻,毕竟他也七十了,身体肯定是不能跟年轻人比,歇了好一会才说道:“刚刚歌里所讲的人数限制的规矩,我已经给你讲过了,上山还有一件大禁忌,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看着杨林的一脸严肃,刘夜也收起了笑容,赶紧坐正虚心请教。 “这上山累了,歇息哪里都可以,唯独不能坐那树桩子!那是山神爷的宝座!”杨林一脸认真,缓缓的叮嘱道。 “树桩?”刘夜也是一脸不解,这树桩是砍伐完大树的根部,怎么就成了山神爷的宝座了? 看着刘夜的一脸疑惑,杨林也不吝啬,悠悠的开口说道: “这我们放山采棒槌,全是依靠这山神爷的庇护,而这山神爷,也原来是人,这树桩子,就是跟他有关系。” 说完,便开始给刘夜讲起了这山神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