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的门被打开,伴随着璀璨的水晶灯一亮,谢音楼抱着枕头走进去,却发现宽敞清寂的室内没有男人身影,眼睫下的视线环顾了会儿,趿拉着酒店拖鞋慢吞吞地往卧室移动。
谢音楼看到雪白的大床很整洁,不像是躺过的痕迹。
她将枕头扔在上面,轻蹙了下眉,没想到还真被谢忱时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这里找不到傅容与,倒是在浴室发现了他换洗的白衬衫和西装外套,谢音楼纤细的身影站在浴缸旁边半响,随即将那件西装拿到手上,折回外面客厅。
偌大的室内空无人气,唯有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往下俯瞰着纽约的夜景,一边伸手摸出浴袍口袋的手机,却是找出陈愿的联系方式。
谢音楼给他发消息:“傅容与在哪?”
陈愿倒也回的快:“傅总在见一位纽约的旧人。”
谢音楼眼尾卷长的睫毛低垂,细品着这行字,脑海中想到难怪傅容与今晚这么淡定,见谢忱时把她扣下,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敢情是今晚跟纽约的旧人有约,她不在身边,正合他意。
很好,才结婚多久就敢夜不归宿了!
谢音楼指尖轻刮屏幕几下,想到给陈愿回:“拍张照我看看,是哪位旧人。”她跟邢荔没少学,懂这群秘书私下的潜规则,不等被拒绝,就先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给你酬劳。”
原是猜想,像陈愿这样严谨的秘书多半会拒绝。
谁知,下秒照片就发来了。
谢音楼放大看,背景是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里,傅容与对面坐着位穿着灰绿色西装裙的女人,在吊灯的璀璨光晕下他长指如玉,将备好的礼物缓缓推至到对方面前。
陈愿就发了一张抓拍,礼貌报价:“十万。”
谢音楼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将酬劳给陈愿打过去,用的是傅容与账上的钱。
她往懒人沙发一趟,睡袍往上卷露出白皙的小腿,怀里还抱着男人的西装外套,习惯闻着这股雪松味。
在阵阵困意袭来前,谢音楼又把衣服扔在旁边,她要生气了。
等到夜间十一点多,紧闭的套房门终于响了。
傅容与回到酒店,长指将系紧的领带解开,习惯去解袖扣时,却看见蜷缩在松软沙发上的一抹身影,她睡的熟,两只白嫩的腿就这么蜷曲着,暴露在冷空气里。
沉静的视线随即扫到大理石地上的西装,同一时间,他长腿迈步走了过去。
当靠近缓缓俯身,伸手想要将谢音楼抱起,却被她忽地抓住腕骨,紧阖着眼已经睁开,跟起戒备心一样盯着他不语。
傅容与很少见她这副表情,吻下来时,低声问:“真被你弟洗脑了,这样盯着我?”
谢音楼撇过脸,吻就落到了唇角处,是烫的,带着极淡酒味。
他还喝酒了?
谢音楼那股邪火,顿时就从心底冒了出来,白皙的指揪紧男人衬衫领口,往下拉,鼻尖细细地从他下颚的线条嗅着,是酒味没错。
确定无误后,她抿着唇儿,嗓音分外紧绷道:“你喝了多少?”
傅容与被她猝不防及问怔片刻,想不认也难,在谢音楼清水似的眼睛注视下,薄唇扯动:“半口。”
吃酒心巧克力都会过敏的人,半口酒的量对他来说,还轻描淡写?
谢音楼刚要发火,他及时补充一句:“有吃过敏药。”
“这是吃过敏药的事吗?”
谢音楼不让他抱,撇开了腰侧男人修长结实的手臂,起身就要站起来。
谁知傅容与就跟耍无赖般,又把她压回了松软沙发上,俯首,热息伴着他呼吸声,一下下地洒在她的睫毛上。
纽约的夜景很美,被他薄薄衬衫下的背部挡着,谢音楼从白皙的额际到下巴,极美精致的脸蛋每一寸都被他吻了个遍,移至纤细脖侧时雪肌已经微微泛红。
而傅容与修长如玉的手指,还要更过分探进了她的衣底。
谢音楼平时里什么都得听她的,哄好了才愿意给亲,而今晚傅容与又是私会神秘女子,又是喝酒回来,要按她给傅容与订下的家规,都已经是不守男德了。
以至于傅容与企图用亲吻逃脱时,谢音楼微仰头,在空隙里出声:“今晚跟你在西餐厅见面的女人是谁?”
“嗯?”
“灰绿色西装裙,化淡妆,你还送给她珠宝手链。”
谢音楼将细枝末节都说出来,在落地灯暖橘色的光线下,毫不掩饰脸蛋表情的不爽:“我要是在二妹那边睡了,你是不是今晚就连酒店都不回?”
傅容与思绪几许,才意识到她指的是哪位。
但是他没有解释,反而用骨节轻轻刮了刮她脸蛋,触感过于嫩滑:“让我看看,是谁在吃醋。”
“我没吃醋。”
谢音楼推开他许些,一边拢着快滑落肩侧的睡袍坐起身,声音故意拉长说:“谁管你跟人私会,又喝酒又送人礼物的。”
口头上说不吃醋,句句都离不开。
傅容与眼底浮笑,欣赏着她气呼呼的模样。
谢音楼看他还有脸笑,脾气快压不住,扯过旁边靠枕扔过去:“有什么好笑的?”
她这举动多少有恼羞成怒的成分在里面,要往外走,去找妈妈入住的套房。
但是傅容与又怎么会轻易放她出去,几步就追上,两指抵着房门,即便谢音楼用力打开都纹丝不动,侧过头要发火时,就已经被他给强势搂过去,灯熄灭了,黑暗里只能瞧见脸庞的模糊轮廓。
谢音楼想等他解释,等来的却是腰带被一扯,整个浴袍都从她如绸缎般光滑的身体松垮而下的动静。
……
吵架没成功,醋倒是一口口喝了不少。
谢音楼到最后被他弄出泪,将脸蛋贴着枕头,床头壁灯被揿亮,剔透泪珠还挂在细翘的眼睫上。
傅容与把雪白的被子往她身上裹着,抱到怀里哄了半天。
带着脾气做,就跟较劲似的。
谢音楼的力气都用在了上面,这会儿已经无力挣扎,咬着唇。
傅容与低头亲她,笑:“跟我今晚见面的女人叫傅红雪,是傅青淮的亲姑姑。”
谢音楼微愣,下意识抬起含水的乌黑眼睛盯着他,有点反应迟钝,竟算起了辈分:“那是你的姑奶奶?”
“论辈分,是姑奶奶。”
傅容与喜欢看她吃醋炸毛的模样,故意拖着不说,现在薄唇扯动,沉哑好听的声线缓缓溢出:“年少时我在沥城傅家,傅红雪曾经对我多有照顾,她如今在纽约定居,跟自己前夫和孩子一起生活。”
谢音楼模糊的脑子被塞了太多信息,半天后,不气了就习惯去抱他:“你姑奶奶,跟前夫是要复婚吗?”
“可能。”傅容与对旁人私生活不太在意,只是恰好陪她来纽约看秀,跟五年未见的傅红雪约了一顿饭,送了份薄礼。
谢音楼将下巴往他锁骨贴,轻轻吐气说:“傅容与,你在家族里辈分好低啊。”
傅青淮比他年纪还小两个月,却高居小叔辈分。
傅红雪保养得体,瞧着顶多三十六七左右,就已经是姑奶奶了。
与傅容与不同,谢音楼自幼师承颜逢卿,作为最小的关门弟子,她的辈分是很高的,没料到有朝一日嫁给傅容与,辈分瞬间被拉了下来。
她想了想,忽然用牙齿去咬他修长的锁骨,说:“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傅容与任由她动口,低声问:“要什么补偿?我考虑下。”
还要考虑?
谢音楼将被子裹紧自己几分,懒得要他补偿了,懒懒地翻身躺远些:“那以后你想有夫妻生活的时候,麻烦也让我考虑一下吧。”
说完,她就闭上眼,一副已经睡得很熟的模样。
……
睡眠对谢音楼而言,是比天大的事还要重要。
有傅容与躺在身侧,几乎就不容易惊梦,睡得晚却醒的早,次日她养足了精神,换一身苏绣的淡绿旗袍去酒店的餐厅用饭。
还没吃上几口,谢忱时这个大冤种就来了。
他昨晚被房间冷空气吹得感冒,没什么胃口,却不肯吃药。
谢音楼帮他把药泡好,指尖试探了温度适宜,递过去时说:“宝贝,妈妈嘱咐过不吃药会烧坏脑子的,来,趁热喝了。”
谢忱时不想喝,却架不住谢音楼喊他宝贝。
喝了感冒药,他现在是病患懒得去看什么时装秀,等谢音楼和母亲的经纪团队走了后,索性就在酒店里窝着,谁知躺了一下午胃也跟着疼。
谢忱时非常艰难的,给自己拨打了求救电话。
他乱按,就按到了傅容与的号码。
关于让小舅子病死在酒店这事,傅容与看在丈母娘和老婆的份上,暂且救他一命,把人往医院送去急救,而医生简单开了副胃药,连病房都没安排。
谢忱时从小就知道自己很值钱,有什么小病大病的,都得及时治。
仿佛怕赶着去投胎,下辈子就没这么好命姓谢。
重新回到酒店的套房内,他皱起眉头,眉骨间浮掠起薄戾看着胃药,在纠结要不要服用。
“国外治病就这么随便,万一随便开服药把老子吃死怎么办。”
傅容与给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倒了杯热开水,语调不紧不慢道:“你只是早上空腹吃感冒药引起的肠胃不适,要是真吃药吃死,念在我们是亲戚份上……”
谢忱时修长的身躯裹着薄毯,眯起锋利的眼尾盯着他:“你准备做什么?”
“我会替你主持公道,请最贵的律师团跟那家医院打官司,给你姐姐以及我的岳父岳母,争取最大利益化,要一笔巨额赔偿金回来。”
傅容与难得跟他说这么多话,俊美的脸庞神色很温和,好似等着他感恩戴德。
谢忱时把杯子一扔,连药都不吃了:
“靠,老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傅容与会送他去医院看病已经是仁至义尽,缓步坐到沙发另一侧,打开了笔记本。
谢忱时算是看出来了,他人前人后是有两幅面孔。
平时在谢家装得人畜无害的样子,私下,多半跟黑心肝一样,恨不得他出点意外事故。
闲的无聊,谢忱时刷了会手机,懒散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虚弱的病人,还有心思说:“我姐的生日快到了,今年你不会又送古籍吧?”
傅容与全神贯注看着笔记本的屏幕,闻言,略顿两秒,极淡的眼风扫向他。
谢忱时有意跟他攀比,换了个姿势躺:“我打算把别枝坊的小庭院高价买下送给她。”
傅容与没理他这话,在这时间里回了个邮件。
在谢忱时裹着他薄毯,想要靠近时,才惜字如金道:“别把病气传染给我。”
“?”
“我病了倒无所谓,你姐要病了——”傅容与没让他看到屏幕上的机密文件,修长两指抵着笔记本缓缓合上,语调极缓说完下句:“父亲会不会对你家法伺候?”
谢忱时脑子病有点糊,差点没从他那句父亲缓过来是喊谁。
而傅容与称呼的极为顺口,这让谢忱时妒忌心渐起,将茶几手机拿起,去跟谢忱岸告状:“那个诡计多端的男人要跟我们抢爹。”
微信的聊天界面上,显示他早就已经被谢忱岸拉黑了好友。
“……”
此刻套房的门铃声响起,傅容与没去管生龙活虎的谢忱时,起身缓步走去开门。
走廊上,周序之像是风尘仆仆的跨国赶来,身边没有行李箱,一身深灰色的西装不在得体,连领带也没有系,就这么出现在酒店里。
傅容与看他这副情场失意的模样,神色了然。
周序之将裤袋里的领带掏出来,指腹理平,往领口戴,抿着的薄唇扯动:“下楼喝一杯?”
介于昨晚碰了半口酒,就已经挨过谢音楼的训话。
傅容与跟周序之去楼下酒吧时,将拖着病体的谢忱时也带上,说的好听身为姐夫有看管他的职责,实际上点了酒,让谢忱时陪喝。
而他,给自己点了一杯温牛奶。
周序之修长的脖侧有两道抓痕,一看就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不等他跟傅容与讨论婚姻,谢忱时就已经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嗤笑:“戏曲美人的性格很烈啊,这是挨了多少下?”
周序之脸略黑,胸腔内的郁气就更重了,长指用几分力度握紧了红酒杯。
傅容与淡定喝了口牛奶,提醒小舅子:“序之练过拳击。”
“老子也练过。”谢忱时想着要不是拖着病体,谁怕谁。
而现在的周序之也没心思跟人动手,他连续喝了三杯酒,眉骨间压抑着浓重情绪道:“她说结婚以来对履行妻子义务的事从未感兴趣,跟我做,很乏味。”
乏味这个词,就跟针扎一样刺进周序之的自尊。
多少酒,都无法缓解。
傅容与倒是说:“在外界周家和云家因为联姻捆绑在一起,私下你要想恢复自由身,也不是没有办法,跟云清梨签协议,做表面夫妻,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周序之来这里,不是想听这个。
而傅容与语调低低缓缓问他:“当年跟施弥三年说分就分干净了,如今跟云清梨却断不了,序之,是因为后者先一步抛弃你,才激起你的占有欲么?”
周序之许久的沉默着,像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傅容与换个问法:“你爱她吗?”
“不爱。”
周序之这两个字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始终坚定对云清梨还牵扯不到这个字。
谢忱时把酒都喝了,姿态懒散地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一边揉着精致的骨节说:“都不爱了,那你管戏曲美人跟你做,能不能高/潮。”
“……”
傅容与和周序之都沉默了。
谢忱时仗着姓谢,行事向来嚣张狂妄,感冒使他情绪急躁,说话就显得很锋利,还带点不屑:“跟别的女人谈了三年,脏了,我要是云清梨,也对你性冷淡啊。”
傅容与将杯子搁下,手掌覆在周序之的肩膀,以防他在压抑边缘的情绪失控。
好在周序之并不打算得罪谢家,理智尚存,侧过头,英俊的脸庞面无表情问傅容与:“他是不是还没有交过女朋友?”
傅容与沉思几秒,意味深长应了声:“嗯。”
莫名的,谢忱时有种被两个已婚男人看轻的错觉,他薄唇冷冷勾起弧度说:“老子有精神洁癖不行?”
话声未落,又觉得不够霸气。
谢忱时冷白的侧颜转向他们,补充一句:“老子要想结束单身,一天都能交往个一百个,瞧不起谁呢。”
周序之却对傅容与说:“果然是没有交过女朋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