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辉感叹道:“调到西北,也确实有可能,毕竟我们这返程的一路上碰到的农民军可比去的时候多太多了,真是遍地开花。” 张玄顿了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今乱世,谁不想来一个受命于天,农民军看似乌泱泱一片,但是一群蝼蚁,还是掀不起多大风浪的,我觉得重中之重还是关外的辽东女真。”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这些看起来无比渺小的东西,到头来却很有可能是要致命的,前车之鉴比比皆是。” “可这些农民军人数众多,范围之广,流窜之快,想要彻底剿灭他们,非十年之久无法成功,而十年间,女真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要不然继续进攻辽东,要么向上次一样,绕道蒙古,从长城防线入关,到时候我们又要被调回辽东,待辽东平定了,这西北的农民军可能又复起了,这和两头作战有什么区别。” 张玄所说的问题,也就是江白青记忆中那个明朝灭亡的一个原因,每当农民军要被剿灭,辽东那里必出事,所有努力全都前功尽弃。 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袁崇焕还在,袁崇焕在江白青心中虽然比不上卫霍,甚至皇太极谋略也在他之上,而那些人无疑都是一把锋利的长剑,但袁崇焕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一个善守者,一个坚固的盾。 主守后战。 这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却也是最契合袁崇焕的一个战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足够的忠心,袁崇焕不像孔有德众人一样,不战而降,也不像后来的洪承畴一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投降,真要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或许会像毛文龙,赵率教一样。 生死对于他们这些人或许早已经不重要了。 在袁崇焕手底下待了两年多,江枫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当年寒窗苦读的穷书生,还是之前的宁前道,到现在袁督师,是起是落,他的眼中只有两个字——本心。 而袁崇焕的本心很简单,身为汉人,既然食君禄,受国恩,那必然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玄见江白青没有回话以为他是被问住了,却没有想到隔了好一会,竟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有袁崇焕在,辽东就乱不了,而皇太极再敢绕道,大不了昨日之事重演一次,但内患不除,大明将永无宁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要皇帝不动摇,我江白青在五年之内,尽灭内乱,到时候倾全国之力,五年平辽东。” 可江白青清楚,如今这个刚愎自用,还喜欢听信谗言的皇帝,平定农民军不会那么容易,若功高盖主,自己亦不会有一个好下场,或许战死沙场,是对这一生最好的诠释。 三人在驿站之中又聊了许多,对当今局势,三个人,三种看法,但殊途同归,最后都不谋而合。 翌日。 离京,向辽东出发。 江白青摸了摸玉坠,看向远方。 曾向天许赴国难,满腔热血洒世间。 半个月后,江白青再一次的踏上了这片土地,熟悉的宁远城,熟悉的一切,和京师一样,气氛变得有一些压抑,更还有一些身着缟素的人,皮岛或锦州战死的有很多都是他们的家人。 大雪纷飞,加上这残阳如血的傍晚,宁远城不知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 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尤其是全军覆没的皮岛,导致宁远城好多地方十室九空,但苦难的一切远没有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我回来了。’ 江白青牵着马向家的方向走去,刚走到拐弯处,脚突然停在了原地,江府门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沐凌雪, 一身素衣的沐凌雪,似乎也有了感应一般,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沐凌雪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激动的说不出话。 上一次离别,沐凌雪根本没想到江白青会渺无音讯,按理来说,进京受赏,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也该回来了。 直到袁崇焕都返回了辽东,江枫却依旧没有回来,沐凌雪曾问过云牧他们,可他们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知道江白青的下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沐凌雪都会坐在门口的等待着江白青。 春,夏,秋,冬。 直到大雪纷飞,直到这夕阳西下,终于看到了江枫。 江枫站在枯藤老树之下,身着青衣斗笠,长刀在侧,天空雪花飘飘,与那血色残阳几乎融为一体。 “雪儿,我回来了。” 女子黑色的眼眸亮了起来,嘴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笑着笑着,一滴泪无声的划过脸颊。 江枫跑了过来,抱住了沐凌雪,用手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两个人站在府前,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已经静止。 …… …… 三人回到了宁远城,袁崇焕设宴宴请了江枫和赵京辉。 江枫时隔大半年再次见到了云牧石开二人,许久不见,云牧沉稳了不少,退去了一身的稚嫩,和从沐溪镇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但看到江白青的一刹那,还是退出了那一身的锋芒,一如当年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