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简单的带了一个布包就算是他路上的行囊,一身的劲装完全看不出他是宫中的内侍,不知怎的,连有些佝偻的背都挺直了些。
叶安非常不爽他来打断自己与秦慕慕的“小离别”,两人认识时间不断,但真正接触下来只有几个月,在后世还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也算是热恋期。
自己即将离开秦慕慕远去环州,这老小子站在边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仿佛冒着绿光的狼。
这让叶安无奈的翻起白眼道:“生活想要过得去,身上总要带点绿啊!陈大官您的眼睛都绿了,至于吗?不若学蓝大官一般也在东京城中寻个妻室?”
陈琳的嘴立刻便撇成了瓢:“你这小子懂什么?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才最是可怕,老蓝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不过他倒是对娘俩挺上心…………”
秦慕慕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还说不心动?陈伯伯满脸的羡慕嘞!”
陈琳却笑道:“羡慕又有何用?哎!某家想起来了,你们两这府宅便是不错,又有不少空房,景色也是东京城中的独一处,最要紧的还是吃食好,某家出宫的时候便在你这落脚也是不错啊!”
“陈伯伯打算住在我家?那倒是好了!”
秦慕慕立刻笑着应下,惹得叶安在边上惊叫连连:“这算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让陈大官住在咱们家岂不是委屈了陈大官?!”
“你小子不愿意?委屈倒是说不上,某家连宫中都是来去自由的,怎么你的府宅比宫中还要难进?!”
陈琳看了一眼刚刚来时候的墙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叶安,但凡叶安敢说一个不字,他一定要这小子好生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
谁知叶安凑了上来,搓着手道:“哪里哪里,但住宿总是需要些开销的,陈大官又是宫中的贵官,岂能屈尊不是?只要钱给够,怎么要求您说的算!”
陈琳看着咬牙切齿的叶安,不屑的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怎的,好生生的一个开国侯,非要把自己弄得浑身铜臭,一点也不避讳!”
“感情是感情,爵位是爵位,赚钱是赚钱!三者又有何冲突之处?”
秦慕慕笑着点头道:“说的是嘞!陈伯伯,您看西面的小院可好,坐北朝南的厢房,自带小院,还直通花园,里面家什一应俱全,直接拎包入住的!每月五十贯钱!”
“五十贯?!”
陈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吃惊道:“你这丫头同叶安学坏了,什么样的府宅要五十贯贯钱一个月?!这一年下来岂不是五百多贯钱,几年的功夫怕是就能在东京中买下一个不错的庭院吧?!”
叶安不由得对机灵的老婆伸出大拇指,这就是在撵人啊!谁也不希望天家的仆从住在自己身边,秦慕慕一眼便看穿了陈琳的想法。
但让叶安夫妻两没想到的是,陈琳居然还是答应了,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包裹道:“五十贯便五十贯,这样的宅邸上那去找?出门便是信陵坊,还有好吃食!~”
“额……吃食另算!”
就在叶安伸出手的时候,陈琳箭步窜了过来,一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的握住叶安的胳膊,凑近了低声道:“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当某家这般的尊贵愿意在你这住?”
话说到这里叶安便明白,陈琳是带着“任务”来的,明日便要启程前往环州,而陈琳在今晚入住自己家,必定有刘娥的旨意!
但叶安想差了,或是说他想的还不够远,陈琳瞧见叶安恍然大悟的眼神后又加了一句:“不光今晚住在你这,以后你的云中郡侯府便是某家在东京城中的落脚之处了,出了皇宫便…………”
“凭什么?!风能进,雨能进,非我邀者不能进!”
瞧见叶安不满的开口,陈琳冷笑着开口道:“官家圣人也不行?!”
叶安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我的邀请,便是官家圣人也不能进!”
“你小子疯了?!”陈琳瞪大眼睛的盯着叶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府宅便是圣人赏赐你的,你居然敢…………”
“圣人可以收回去,但只要这府宅还是我的,那便是由我说的算,此乃私产非是公产,若圣人官家随意剥夺,那天下的规矩岂不是乱了?你觉得圣人能随意用三司的国帑吗?怕是也不能吧?趁这个机会同你说一句,天下不是圣人和官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诚然有些时候帝王或许能用强权去做一些违反规则的事,可一旦这么做了,这天下就要动荡了,江山社稷可就不稳了。好了,这话你慢慢想,若想清楚了便说给圣人和官家听,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叶安的话让陈琳目瞪口呆,他现在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叶安为何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在他的思想中“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叶安哪来的这般硬气?
但稍稍一想,这话还真有些道理似得,他在朝堂之中见识过太多因为国帑用度而同圣人,乃至先帝争辩的三司官员,并且这在朝臣们眼中算不得什么…………
陈琳浑浑噩噩的走向西面的小院,他的脑袋中只有一个问题在反复回荡: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叶安和秦慕慕都瞧见了他的模样,还是善良的秦慕慕有些担心的开口道:“你这话是不是太超前了,给陈伯伯造成了太大的思想冲击?”
叶安松了松肩膀:“本来就是事实,这是一直没有人说出来而已,但应该会困扰他一段时间吧?至于刘娥她其实早就明白,赵祯……他以后会明白的。”
侯府逐渐恢复平静,铁牛在老母的叮嘱下收拾着东西准备明日同叶安上路,至于正主叶安却在想办法从一个被窝钻到另一个被窝里………………
天色渐亮,东京城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但今日的东京城却有不少的人家准备远行和送行。
叶安坐马车中打着哈气,看着陈琳老神在在的靠在软椅上悠闲的模样,微微不满秦慕慕早上躲在被窝里不愿出门相送。
东京城外的长亭已经聚满了人,一场远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一件苦差事,路上的颠簸和劳顿超出后世人的想象,一场远行往往便是永别。
曹仪和范雍已经在长亭之内等候,叶安同陈琳下车后便上前招呼,只是在瞧见他们二人都是孤家寡人后,曹仪和范雍对视一眼。
“长生老弟啊!你家那位县君为何不曾相送?”
“嗨!闹脾气了…………”
陈琳嘎嘎的笑出了声,曹仪和范雍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相视一笑,只是远处却传来一阵歌声。
“镇日无心扫黛眉。临行愁见理征衣。尊前只恐伤郎意,阁泪汪汪不敢垂。停宝马,捧瑶卮。相斟相劝忍分离。不如饮待奴先醉,图得不知郎去时。”
一首鹧鸪天惊艳四座,范雍感慨道:“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长亭中的女人们抹着眼泪,男人们满脸的羡慕,曹仪小声道:“你这婆娘可算是没有白娶,这般的才情东京城的女子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叶安笑而不语,只是在心中得意快要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