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宋
在知晓赵祯留宿在外的消息后,刘娥便微微皱眉,冲着边上的蓝继宗道:“官家愈发的没有规矩了,身为天子岂能夜不归营?秋狝本就是出宫在外,帝王之尊坐不垂堂的道理他不知晓?”
蓝继宗不知该说什么,他也觉得官家和以前不同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能笑道:“娘娘息怒,此事官家做的虽说不妥,但毕竟是司农寺的官署衙门,有陈琳在,叶侯也在,定是出不得什么乱子的。”
刘娥微微点头,随即冷笑道:“叶安这是在利用官家啊!好大的胆子!几句话便想让本宫掏钱?他说的法子本应是三司做的事,现在到是用他普惠商号来做了,如此一来天下的百姓岂不是要对他云中郡侯感恩戴德,至天家于何地?!”
蓝继宗连连点头道:“圣人说的是,这事情就该以天家作局,既然是宫中出钱,那就以内侍省的名义大量收购粮食,待冬日里粮价涨高之后,咱们再以天家的名义低价卖出去,如此天下百姓岂能不念圣人与官家的恩德?!”
“就你这老货聪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之前以让夏竦从内藏库中拿出大量钱财开设慈圣钱庄,现在又要高出市面上的价格大量收购粮食,内藏库也是所剩不多了啊!”
刘娥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不可能因为叶安的一句话便把大量的钱财投入到调控粮价上,再说这么多年朝廷没有干预粮价,也没出现多大的动荡不是?
但她还是很希望看到被万民称颂的景象,这对她的权利巩固有着极大的好处。
在她的培植下,朝堂上已经出现了二圣同朝的声音,许多人看到了大宋现在的盛世,也希望维持这样的繁荣,至于谁坐在御座上……在刘娥看来并不是那么重要,她就是想要百姓,朝臣,士农工商都有这种感觉!
如此她的权利才会延续下去,也免得那些恼人的顽固一遍遍的上疏自己还政赵祯。
现在的朝堂上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支持刘娥的臣子和支持还政赵祯的臣子相差无几,但还有一部分人只想着保持现在的状况,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刘娥还是赵祯执掌大宋,只要眼下的太平盛世不被打乱就无所谓。
作为女人,本就不该长时间的掌握帝国的权利,刘娥深知这一点,所以她要让自己执掌大宋其间国情稳定,国家昌盛,如此才能堵人口舌。
这是大宋,而非唐时,更非五代,她比谁都清楚登临帝位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可能,自己只能无限接近那里,但却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
赵家的太祖太宗早就堵死了那条路,无论是出于礼法,还是祖制,后宫都无法名正言顺的干预政治,只有在皇帝年幼的时候,而随着赵祯一天天的长大,刘娥心中的急迫感便愈发的强烈了。
无论是慈圣钱庄还是眼下叶安提出的高价购粮,都是在利用刘娥的软肋,让她无法拒绝受农民心的举措。
最终,刘娥还是咬牙决定以普惠商号的名义收购粮食,但钱财必须从三司出,这是控制粮价的举措,三司责无旁贷。
如此一来,普惠商号便是在为三司办事,同样也是在为天家办事,在无形中就产生了一种捆绑。
叶安在收到刘娥的懿旨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刘娥居然会有这般的魄力,让普惠商号与三司合作。
但他同样也有着极大的恐惧,因为当三司与普惠商号的合作加深后,慢慢的三司就有可能入主普惠商号,成为另一位东家,而一旦朝廷的资本出现在普惠商号之后,那普惠商号还是普惠商号吗?
三司在朝中虽然也有权势,但问题是三司也要听相公的话,很有可能把这场简单的合作变成了深度捆绑!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曹家还是李家,亦或是叶家都难以挣脱朝廷的控制,因为朝廷永远是站在大义上的。
刘娥用三司而不用左藏库,显然是因为左藏库中的财富已经不多,宫中开销大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再在慈圣钱庄外随意花钱了。
于是叶安连夜起草奏疏,恳请刘娥收回成命,并且剖析利害,声称普惠商号不敢与天家抢名声,更不敢以此哄抬自己的身价,让别人误会是皇商!
赵祯的秋狝结束了,整个开封府的粮食统计也得出了结果,今年开封府的粮食收成要比去年高出近三成,并且还是在土豆还没有全面种植的情况下。
数据被列表呈上,统一的表格,详细的数据,分门别类的统计,等等这些都让人能一眼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还是封建王朝中第一份表格数据,叶安还想搞饼图或是柱状图来着,但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被人家说是奇技淫巧,太过花里胡哨。
但即便如此,详细的表格在呈上朝堂的时候也让诸多朝臣耳目一新,有人觉得这是卖弄,毕竟统计出来的秋收用文字也能表达的清楚。
事实胜于雄辩,当详细的表格送到三司使范雍的手中,他只是随意查看便能从中得到自己所需的数字,而不用在字里行间来回寻找。
不光如此,司农寺的这份文书内容清晰,所有数字都是极其准确的,连每亩地收取多少粮食都有详细的记载,甚至精准到“斤两”,这是往常文书中不曾具备的。
高效的办公方式本来就是官员们所追求的东西,叶安的文书便做到了这一点,给范雍一种经验的感觉。
每日在浩如烟海的文书中翻看,现在突然发现一股“清流”怎能不让他惊喜?
尤其是三司的文书,多以数字详情为多,每日翻看范雍都觉得自己快要失明了,看着手中这份来自司农寺的文书,不由得赞叹道:“叶侯这文书用字精炼,一目了然啊!”
在朝堂上被人表扬,叶安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道:“范公谬赞了,这也只是简单的表格,把数字列举出来,方便入账也方便比对,如此账目便更加清晰了不是?”
“嗯,甚好,甚好!”
就在范雍摸着下巴上胡须微笑点头时,便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就是一份文书而已,范公这般夸赞稍稍过了些吧?”
寻声看去,叶安便瞧见膀大腰圆的曹利用在那用睥睨的目光看向自己,眼神中满是不屑,但叶安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他会这样嘲讽?自己又没得罪他,没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