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没人想到一向低调的云中郡侯叶安会在这时候火力全开,事实上朝堂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已习惯了叶安默默无闻的存在。井
赵祯也被叶安的言论所惊诧,他不光是在反驳王尧臣,更是在罪责夏竦,范仲淹以及韩琦三人。
朝堂之上赵祯面色不豫,谁不知这三人乃是自己调遣去的西北,罪责这三人,就等同于罪责自己这个大宋官家,虽然并不会有人直接联系到自己的身上,可叶安的举动着实让他脸上挂不住。
这世上多少人求着他,靠着他,巴结他就是为了获得财富,权利,地位和尊严,还有可以一展襟袍的机会!
可叶安从来都不属于这些人中的任何一种,无论是能力还是才智,亦或是手段、筹谋皆在许多朝臣之上,就连坑害过他的王曾在临死前都说过,自他死后王家不可再与其为敌的话。
这不是为了平息纷争,而是王曾知道自己的家族再无后辈能与之抗衡。
至于吕夷简,赵祯稍稍看了一眼这老倌,全然一副老态龙钟不愿插手朝政模样,指望他对叶安发难几乎不可能。
至于其他官员对叶安的各种指责和愤慨,完全可以无视掉,因为这些人加在一块也不及人家的。井
叶安并没有像赵祯想象中那般舌战群儒的模样,反倒是任人指责,毫无反抗,实际上他已经不在乎大宋的朝堂会对他如何评价,这些人的评价远不及甘凉百姓和官员们对他的评价,也毫无意义,他已经做到了无愧于心,既然无愧于心又如何能在乎这些人嘴里喷出来的东西?
赵祯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作为一个帝王,大宋的真龙天子,他已经展现出了龙的特性,多疑且贪婪,所有好的东西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应该为自己所用,这就是来自帝王的施舍,只可惜这样的施舍叶安完全不在乎,也不想要。
既所有人都在指责自己,所有人都在反对自己,那就已经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从容且淡定的看了满朝文武一眼,叶安缓缓出班躬身道:“启奏陛下,臣最近疲乏的紧,似有大病缠身之像,诸多琐事不易插手,西北如今的局面已经稳定,也不需臣有什么谏言,臣想请辞致仕,回阳城老家。”
如同吵闹的集市突然收摊,垂拱殿中安静的有些吓人,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他,目光中透露着诡异,仿佛叶安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致仕乃是年龄为七十岁,有疾患则提前下才可能出现的情况,否则请辞就是在挑衅皇权,皇帝给你官做,乃是需要你赏识你,这种需要和赏识是相互的,你不能轻易致仕,否则就等同于打了皇帝的脸面,并且一般这种致仕本来意义都不是致仕,而是为了请求皇帝重用和挽留,若真的要致仕,那就要乞骸骨,并且是到了老了不能动了才能提出这样的请求。
就连吕夷简乞骸骨的奏疏赵祯都没有同意,还要留中不发,叶安这般的致仕请求根本就是在说笑话,天大的笑话。
一些人觉得叶安是疯了,还有一些人觉得他是在为得到更多的权利而放手一搏,只有吕夷简知道这小子可能真的要离开了,或是要发动某些大事了。井
赵祯坐在御座之上,冷冷的看着眼前手抱笏板一本正经的叶安道:“叶卿不过而立之年,这便打算请辞?难道是朕对你有所亏待?亦或是这大宋朝堂为你不屑?!”
叶安并不在乎赵祯的发难,甚至不在乎朝臣们的议论和指责,此时此刻的他忽然感觉非常疲惫,这种疲惫如同潮水一般从心底里翻涌出现,站在大宋的朝堂之上,他只觉得这里腐朽的吓人,宫柱上不是盘龙而是骸骨,那些华丽的雕饰如同发了霉的蘑菇一般让人恶心欲吐。
“臣力所不及,还望陛下准臣离开,免得占据了朝堂上的位置,也让旁人说臣尸位素餐。”
叶安说的真诚,看向殿中他人的目光也是如此,就连吕夷简都觉得叶安是真的想要离开朝堂,回到阳城县老家去。
这种感觉很怪异,叶安年纪轻轻,算是朝堂中难得的青壮臣子,并且官爵甚高,在这个时候请辞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所有人都不明白,也不相信。
但看着他态度如此真诚,便又由不得人们不信,赵祯摆了摆手:“此事再议!”便率先离开了,今日朝堂上的种种加在一起也没有叶安最后请辞给他的冲击要来的大。
这是突然的请辞,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赵祯想不明白,而其他人同样也想不明白,他们还是在用固有的思想来判断问题。井
叶安在散朝之后便步伐轻松的跨出殿门,看着四周朝臣好奇的眼光,他只是报以微笑,并用离别的礼仪进行一个个告辞,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说到底他们与叶安之间的矛盾并不大,尤其是私人恩怨更是几乎没有。
这时候就有许多品德尚且不错的前来劝诫叶安,说他是大宋的栋梁,没有必要因为被人弹劾,攻讦就要说出请辞的话来,这不符合儒家的教育,也不符合君子的品德。
当然在叶安对一直不待见他的御史们施礼告别时,人家也是不买账的,说他是故作清高,装腔作势,以自己的低姿态来打击御史言官,逼迫官家表态。
只不过无论是劝慰还是斥责的,叶安都是以最真诚的态度与他们告别,毕竟同僚一场,毕竟是大宋的朝臣,毕竟是他在史书中看到的一个个名字,对于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叶安给予了自己临别前最大的尊重。
倒是王德用在受了叶安一礼后拉着他的手道:“西北糜烂如此,你不该一走了之!”
吕夷简不知何时渡步过来,看了王德用一眼微微皱眉:“王枢密向官家留身奏事过了?也该知晓西北已成定局,你再劝他也没有任何用处,至于你……”
看着恭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吕夷简摇头道:“现在出去避避也是好事,只不过这一走再想被启用便是难上加难啊!”井
“我走了就不打算回来,我还会把普惠商号全部交出来,虽说不知会是谁接手,但已经与我无关,吕相公应该祝福我,也该尊重我,而不是在这里试探我的真诚,不是每个人都有急流勇退的魄力!”
吕夷简认真的盯着叶安看了好一会,最终不得不叹气道:“大好的年纪却要致仕,别人在你这年纪才刚开始在朝堂上打拼,若你一心致仕老夫只能为国朝惋惜,而不是给你一句祝福,小子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