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站在狄青对面的人都无法把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和西北猛将联系在一起,尤其没人相信他就是西烈军中最精锐的铁骑统领。竂
就算是曹仪早已见过他的图影还是被当面所见惊到,上下打量狄青许久后才缓缓道:“都说狄汉臣丰神俊逸,有宋玉之姿,今日所见某家叹服!”
狄青很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在甘凉绝不会有人这样夸赞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他这幅相貌说事,连在战场上也会常常被敌人所蔑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侮辱自己。
“曹将军,上一个这般夸赞某的人已经被打算了鼻梁,狄某不喜旁人这般夸赞,故而临阵之时多以青獠面具覆之。”
虽然很放肆,但曹仪并不在意,人家有放肆的本钱……他娘的,跟着叶安的人都算得上是异类!
虚手一引,曹仪便转身带着狄青在花园中漫步,这处花园就在节堂的后面,也是他的得意之作,不过今日却来了个比花还好看的年轻人,本有簪花之美,却是个大煞风景的脾气。
瞧着狄青粗暴的从花园穿过踏入凉亭,曹仪就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小心的让自己臃肿的身体穿过花卉这才道:“叶安让你来作甚?”
“叶侯来让某同你说一声,不要想着把手伸进甘凉,也不要想着从甘凉获取自己得不到的好处,这话不光是对曹家说的,还有那些权贵也一样。”竂
“包括官家吗?”
曹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清冷,在狄青回答之前又加了一句:“你知晓甘凉现在还是国朝的州府,若不打算叛宋就不要说的如此果决!”
学着曹仪的模样耸了耸肩,狄青奇怪的看向他道:“曹将军觉得……现在的甘凉背叛大宋和不背叛大宋有区别吗?”
“为何不没有区别?你可知这天下都是官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停!没有人生而高贵,也没有人生来低贱,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没有什么救世主,在甘凉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所以曹将军便不要说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蠢话了。”
英气逼人的狄青就在那站着,可曹仪却觉得非常不真实,这话一看就不是他的东西,而是应该出自叶安之口,但他的身上却有着叶安的那股子气质,只有他才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叶长生!尔安敢叛宋!”竂
这话不是对狄青所说,只不过现在的叶安并不在曹仪的面前,狄青摇了摇头道:“侯爷并未背叛国朝,也不会背叛国朝,他信仰的东西和你们不一样,他是在拯救汉家,拯救华夏!”
“凭什么说他叶安能行?凭什么说别人不行?官家不行?!”
“因为我看到的东西比你们都多,看的比你们都长远!”花园的月亮门处,一道曹仪熟悉的身影转了过来,继而是那熟悉又可恶的笑容。
穿过花园,叶安走进亭中笑眯眯道:“多年不见,曹家哥哥风采依旧!”
“贼直娘,某家要把军中的斥候给砍了!昨日还说你在永兴军,谎报军情……”
“不不不,你的斥候说的没错,我昨日确实还在永兴军路,只是连夜赶路而来,以便给哥哥惊喜啊!”
看了看四周,曹仪尴尬的咽了下口水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咱们不好私相见面……更不可私相授受……”竂
“谁让你私相授受的?咱们只是老友见个面而已,不要这般紧张,我又不会害你!若是害你……你都没有机会带领曹家继续在西北捞钱,不过你就不担心东窗事发?毕竟曹家在和普惠商号抢生意……哦,普惠商号也快完蛋了,你算是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人。”
曹仪脸上的尴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叶老弟还是那般的聪明,但我等身为臣子,就不能指摘官家的不是……”
叶安举起茶盏微微一笑,细细的啜饮道:“恐怕是你曹家不愿在普惠商号这艘大船沉没时跟着陪葬吧?别把自己说的多么忠诚和高尚,这里只有咱们。”
曹仪微微摇头:“小子,这就是你我的不同,哥哥我就算再有小心思,可从始至终都是忠于官家的,你可以说我曹家贪财,但却不能说我曹家不忠!你不同,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让你献上忠诚,就算是大宋的天子也不能例外,你那股子傲气哟……吕相公能看得出,我家那位也能看得出,自从知晓你嚣张的离开东京城后,我二叔便来信让我同你划清界限,从今以后你与曹家情义以尽!”
“在我预料之中,不过你曹家还是离不开我,离不开甘凉,这是经济之道上的规律……”
“那无所谓!”曹仪臃肿的肩膀抖了抖道:“不只是我曹家同甘凉有往来,东京城的世家大族皆是如此,法不责众,我等需要官家而官家也需我等。”
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变法注定是要失败的,范仲淹不能成事,所以你们才不会担心。”竂
曹仪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显然他是知晓叶安属于支持变法的那群人。
“你离开朝堂是对的,听说你在东京城中将御史给打了?若是不走,以后怕是有打不完的人,我现在倒是不打算回去了,听我二叔说朝中变法以成大势,一场必输的博弈却需要龙争虎斗一番才能让有些人心安理得。”
叶安惊讶的看向曹仪,没想到这个一项粗线条大神经的胖子居然还有如此细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眼光还真的不错,对朝中许多事情都能做到洞若观火。
忍不住翘起大拇指,感叹道:“哥哥还真是眼光如炬啊!所有人都想满足官家那点一展宏图的心思,就算变法注定失败,可还是要搞的轰轰烈烈,让他得以满足,最终再让官家自己觉得不能变法而废止,真有你们的……”
曹仪非常享受叶安的恭维,坐在家里与西北合作的甘凉摇椅上舒坦的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所有人都要哄着官家,就算咱们这些将门,外戚,宗室,权贵也一样,一切来自官家,若他范仲淹要变法,那就变法好了,咱们极力反对一下,再让官家支持他一下,只要政令出了中枢,一切还是咱们说的算,到时候所有人的利益都受损,就连那些想要变法的人家也跟着倒霉,到时官家自然罢休。”
“嘿嘿,说的好,可你觉得变法之下谁是收益之人?”叶安的脸颊忍不住的抽出,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还能有谁?自然是范仲淹极力想要提拔的寒门黔首!人还没回东京,变法诸事便以在东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他想要造势,想要让别人看到他的心意,岂不知他这是在自掘坟墓。”竂
叶安微微摇头:“澄清吏治需要: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这无疑是动了你们的糕饼,富国强兵又要厚农桑、减徭役、修武备这也是你们手中的禁脔,徭役中的好处,武备中的好处自不用多说……”
随着叶安的话曹仪愈发得意道:“你觉得他的变法能功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真是个笑话,一边说着自己忠心为主,一边看着赵宋王朝走向毁灭,有人逆行变法却被比作跳梁小丑,岂不知自己躺在这里的狂妄模样才是真正的令人作呕!”
一身劲装的秦慕慕踏入花园,于是整个院落便应她而眼前一亮,来了一小会,听到了叶安与曹仪之间的对话,原本心中的怨气在不知不觉中竟被怒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恨意。
没错,就是恨意,东京城对她来说有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叶安描述过东京城被外族攻克的模样,但她不觉得那座城池是不能拯救的,直到现在,曹仪的话摧毁了她最后的幻想,也摧毁了她当初对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的期待……
曹仪大惊失色,羞愧的以袖遮面,却被秦慕慕扯开,盯着他的胖脸看了好一会后才抬头对叶安道:“终于知晓历史的罪人是什么模样了,他真的很像啊!我回去便让人把他的模样画下来,以后载入史书,让后人唾骂他!”
叶安笑了笑,盯着曹仪一张涨红了的脸道:“不光是他,东京城还有很多人都应该画像留册的……”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