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拱辰立刻施礼道:“官家目光如电,臣叹服!其实国朝并不缺钱,如今百姓手中有粮,东京城乃至各地州府商贾繁多,贸易繁华,可多征商税而减免夏秋两税,如此农人百姓不受其损,又能开源,乃一举两得之事!再者厢军也非缚累,在臣眼中这些人皆可充作工人所有,分批迁徙至国营买卖或利国监中所有,既能除去兵籍贱役,又能得个清白出身,还能为国敛财,与国有大用也!”
随着王拱辰的话,赵祯的眼睛微微发亮,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并且当年叶安也同样提到过改造厢军之事,只不过后来被人忘却,亦或是种种原因被人刻意雪藏,没想到居然被王拱辰给再度提起,随即笑道:“嗯,王卿此法妥善,如今国朝官营买卖日渐增多,工厂,作坊林立,所缺的便是工人,既厢军颇多,那便改其贱籍充任,以解所用只需,甚好……甚好……”
见王拱辰只字不提岁币之事,赵祯不由得问到:“当初辽人索取关南十县,你上奏说:刘六符故意夸大其词,多为恫吓之举。兵不厌诈,如真这般计谋,又岂肯向国朝透露!塘泺决非无用,设险守国应按照计划进行,不应受辽朝之扰。如今辽人又增岁币,不知王卿有何谏言?”
“臣以为当尽数付给,以安辽朝边衅之心!”
王拱辰想也不想的便回答,而赵祯立刻兴趣缺缺道:“又增银十万贯,绢帛十万匹,此等威胁何时可止?今岁十万,隔几年再增十万贯……”
瞧见赵祯吝啬的表情,王拱辰却笑道:“官家无需多虑,可用交钞付给,甚至可以多给!”
“嗯?!”
赵祯忽然之间便觉得王拱辰一定是有解决的好办法了,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道:“王卿尽可明言!”
王拱辰看了看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陈彤,随即道:“回禀官家,交钞在国朝可当钱,在甘凉亦可当钱啊!虽说现在一贯钱的交钞只能兑八百五十文,可依旧是作数的,官家不妨下旨,命三司多制交钞付给辽朝,并且以密使告知其去往甘凉交易,如此国朝的交钞不会增加自然稳定,至于甘凉再以交钞购置国朝所需,可命三司尽用手段兑付,再以这些交钞回购甘凉的货物……最终这些多出来的交钞会被甘凉给吞下去的……”
赵祯有些不明白,多印制的交钞就是多印制了,如何会被甘凉给吞下?随即反问:“为何?”
王拱辰笑道:“因为甘凉富家偏多,商贾更甚,铜钱使用不便,交钞轻便可用,自然也就流通起来,只要在甘凉的市面上流通,以甘凉的繁盛还有机会再回到国朝吗?如今的国朝只有四京之地多用交钞,而寻常州府商贾亦或百姓不用啊!”
明白了!赵祯恍然大悟,王拱辰的计划非常好,就等同于把甘凉的货物以白纸一般的价格给送去辽朝,等同于充抵这次岁币所需……
赵祯看了看王拱辰不再说话,不过欣赏的眼神总是藏不住的,微笑着点头道:“王卿谏言朕听进去了,亦会琢磨,暂且退下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他发现自己忽然有了一个对付叶安的办法,或者说报复叶安的手段了。
“臣下告退!”
陈彤眼瞧着王拱辰倒退着离开后殿,转身后便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便微微摇头,老祖宗说得对,这些个言官看似见人就咬,可却真的有些手段。
回过神来瞧见赵祯已经从门离开,他便赶紧迈步追上,从召见到现在官家可是一口茶水未用,嘴角都起沫子了。
将手中的杯盏捧了过去,陈彤小声道:“官家,用些茶水吧?”
赵祯心情不错,端起便一饮而尽道:“哈哈,今日留王卿奏事,果有所获啊!取笔墨来,朕要把他的名字写在景福宫的宫柱子上!”
赵祯今日心情大好,将茶盏放在托盘上道:“去请皇后来朕的景福宫用晚膳,朕今日要与皇后小酌几杯。”
陈彤笑着应下:“奴婢遵旨!”也不知官家从何时起养成的习惯,每当不高兴时一定会召皇后饮酒,高兴的时候同样也会寻皇后饮酒。
这是曹婉在年关时少见官家脸上露出的喜悦模样,在给他夹了一个水晶肉圆后便笑着问:“官家今日可有喜事?不妨分给臣妾一点乐趣呢!”
微微抿上一口酒水,热辣的酒水顺喉而下,赵祯便得意的把今日召见王拱辰的事给说了出来,而曹婉惊诧道:“如此说来官家是不打算启用范仲淹等人变法改制了?”
“启用!当然要启用,不光要启用,朕还要重用范仲淹等人!”
赵祯的话让曹婉摸不着头脑,瞧见皇后疑惑的表情,赵祯叹了口气道:“皇后应是能看出王拱辰乃守旧一派之人,他们提出的改制之法不过是缓兵之计,朕又岂能看不出?但削减厢军亦是朕所关心的,之前他们可是连厢军这块都不肯松口,知道没什么吗?因为每年能从国朝这数十万的厢军身上一口口的咬下不知多少膏腴来!”
“那他们为何又松口了?”
“松口?哼,他们这哪里是松口,分明是要把这些厢军变成商贾的劳力,不过也好,最少比让这些无用的厢军啃食朕的国帑要好些,去往利国监的只要能做工,多少也能为国朝赚钱。但利国监,官营买卖如何能吃得下这么多的厢军?吃不下的自然也就进了这些人的口袋,他们的工厂、作坊也需要劳力,肯定要比用东京城的百姓要便宜嘛!”
曹婉是何等聪明,顿时便明白其中关窍,随即道:“如此说来官家是打算用王拱辰的开源之法,再用范仲淹的节流之法?”
“哈哈!知我者,皇后也!”
赵祯哈哈大笑,抬手捏起曹婉光滑的下巴道:“这便是君王的平衡之道,亦是帝王术啊!知晓朕为何告诉你吗?回去提醒曹家,朕变法在即,曹家不可拖累,否则就算是朕的外戚,也会变成朕的立威之物!”
曹婉被赵祯捏住的下巴微微一抖,随即道:“曹家忠心王事,绝不会拖累陛下!”
赵祯轻轻扶起她,顺便将襦裙整理好:“朕没有怪罪的意思,身为外戚,曹家可谓是风光无限,但在普惠商号之中,却是作威作福,这些朕都知晓,也能容忍,但有一点曹家捞钱有度可以,但却绝不能再与文臣搅合在一起,本来以曹玮的手段是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但既然武威郡公抱恙,曹家就需要一个长辈提点,现在能提点曹家的也只有你了,明日初二回去省亲吧!”
曹婉再次拜下:“臣妾知晓,明日便回曹家省亲!”
“顺便告诉他们,朕的钱袋子紧了,不要再碰不该碰的钱,否则普惠商号会有旁人接管。”
“臣妾谨遵陛下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