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乱在很多时候都是有所表现的,乱局一旦开始便难以停下,一个王朝更是如此,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中央对地方上的统治力开始下降。
河西可以是开了一个非常坏的头,以至于宋廷上下都想着杀鸡儆猴,打算用强大的军武让河西乖乖就范,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河西非但没有被震慑,甚至反夺了兰州。
贾昌朝临危受命,被赵祯在这关键时期任为中书相公,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便是他在景佑年上奏的《边防六事》,那时的贾昌朝确实了解边事,并且还言中了许多大事,比如李元昊叩边以及河西的强大,并且他还上奏赵祯要防范叶安坐大,在西北自立为王。
能有这样的“先见之明”,贾昌朝理所当然的被赵祯拜相。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叶安会主动用兵兰州,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兰州城,也逼得曹仪退守会州。
如此局势瞬间让朝堂上下惊慌起来,没人会想到河西的战力如此之强,更让宋廷绝望的是,李元昊兵败合罗川,消息传至东京,朝野震动。
从百姓到朝臣,再到官家赵祯无不惊骇与河西的战力,党项饶实力他们是清楚的,李元昊能率兵三次击溃大宋边军,却在合罗川折戟沉沙,这明什么?
明河西的战力已经远超党项,若是全力进攻大宋,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摧枯拉朽?
大宋朝堂对战争以及兵事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想过河西能撑得住宋辽夏三国的征伐,甚至有不少朝臣以为河西乃大宋的囊中之物。
但现实则给了大宋狠狠一巴掌,李元昊兵败合罗川,辽人还没出兵新疆府就已经被草原上的部族所阻,这显然是河西已经与草原上的部族达成了某种交易。
就算贾昌朝,夏竦,范仲淹等人再愚钝也明白,河西之所以攻打兰州,这很可能是早已计划的事,而宋辽夏三国对其的攻伐也成为河西名正言顺出兵的借口。
而就在此时,一骑来自河西的快马抵达了东京城,马背上的骑士身着河西军服,背后插着河西代表河西的旗帜,一路上任何州府都不敢随意拦截,因为他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快马在东京城守城禁军的注视下翻身下马,面对满是戒备,如临大敌的守军,骑士晒然一笑:“吾乃凉州城传令军张得胜,奉叶侯之命前来上呈文书,任何对我发动的进攻都将被河西大政府视为挑衅!何人敢犯?!”
这话要是放在几年前可以是狂悖至极,甚至分分钟将张得胜下狱都是轻的,但现在却是真的无人敢犯。
城门的守将急不可待的派人把消息送去了中书,贾昌朝闻言大惊,随即对武军的兵卒道:“此人可自称使者?”
“不曾!”
“可声称自己所携文书乃是国书?”
“亦不曾!”
“是要面见官家上呈文书?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
贾昌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边上的夏竦则是声道:“看来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叶安贼子只想占据兰州,壮大河西,而并未有建元称帝之举。”
贾昌朝摇了摇头:“孙复回来了,我同他详谈数日,叶安不是不想建元称帝,而是不能,他在河西声称永不称帝,而河西也永远不会有皇帝统治,若是食言而肥,其威信必损。”
“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闻声与范仲淹一同赶来的韩琦在边上冷哼,随即道:“李元昊当初也是直言不会建元称帝的,可如今呢?大夏国都已经开始郊祭了,称帝面前谁人能抵挡得住诱惑?他叶安早晚有一要僭越!范公您呢?!”
范仲淹微微摇头:“不知道,但以老夫对其了解,他不称帝很可能就真的不会称帝,叶安此人重言诺,在河西放出这样的话来,恐怕真的不会称帝,但以其在河西的地位,称帝与否又有何相干?”
范仲淹的话非常有道理,在场众人也皆是默然点头,的确以叶安在河西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称帝也和皇帝差不多,更准确的他现在就是河西的王。
“范公,当下该如何?”
虽然范仲淹被罢相,但因河西之事又再度被启用,赵祯启用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是最了解大宋西北局势的,当初也是他在延州坐镇,才没使得韩琦的战败影响更大。
眼下官拜参知政事,算是再次回到了权利的中枢,不过因为变法之事,贾昌朝并不担心这位曾经的相公会威胁他现在的相位,故能直言不讳的开口询问对策。
范仲淹稍稍思索了一番后,见众人看向自己便晒然道:“如今是来见官家,上呈文书,可实际上书中的内容我等是觉不可能瞧见的,此番是重任,可也不过是委托一兵卒前来,重在书信啊!”
随着范仲淹的话,众人也是明白了其中的要害,是啊!来的是什么人?不过是个传信的兵卒,的难听点便是个急脚递一般的人物。
他要面见官家上呈奏疏,那最关键的便是在这奏疏之郑
“让宫中黄门将那张得胜给领入宫中吧!至于官家那边我等还是要好生措辞,以免官家动怒,伤了身子。”
贾昌朝考虑的非常细致,众人也没有话。
这时候他们脑海中的第一要务还是保全大宋最后的威严,河西身份的转变太过突然,他们一下子没有缓过神来,但只要河西依旧不对外宣称自立,某种意义上还能保存大宋最后的体面。
此次也正因河西派遣一名骑士而来,才使得贾昌朝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若是河西自立派来的就不会是一名骑士,而应该是一个使团了。
张得胜站在宫殿中毫无举措,瞧见陈彤进来便笑眯眯道:“后生,能给俺来个凳子吗?”
陈彤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壮汉,微微皱眉道:“你这军汉可知此乃何处?赐坐也需官家口谕,哪能这般讨要?!”
张得胜皱着眉头道:“俺当然知道这里是皇宫,可俺在河西大政府时,也是能坐着等叶侯的,偌大一个皇宫连个接待处都没有,还比不上……咳咳……”
瞧见即将暴走的陈彤,张得胜便收声不语,将身后的牛皮筒子取下抱在怀中闭幕眼神,叶侯交代过自己是来送文书的,不要招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