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这瞿能,我保了。
“四川都指挥使瞿能,拜见滇王殿下。”
鹤庆县土司署衙内,大堂当中,朱楩坐在上首位,下面单膝跪着的,正是那位突然窜出来支援的友军部队将领。
同时他也是邻省四川的都指挥使司。
“快快请起,”朱楩没有端着架子,何况瞿能怎么说也帮了自己一把,赶紧要他起身。
“原来你就是瞿能,”朱楩望着瞿能,心生爱慕。
不过这种爱慕只是求贤若渴的那种,在看到猛将贤臣,也就是能人异士时的渴求。
瞿能一边起身,一边纳闷的问道:“殿下,您听说过末将?”
朱楩一阵尴尬。
他之前哪里知道瞿能是谁啊,还是蒋瓛告诉自己他的名字的。
话说古人不都是这么客套的吗?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
这瞿能怎么这么实在直接?
瞿能心里一动也就明白了,笑着说道:“殿下未必知道末将,可是末将却对殿下向往已久啊。定边之战,不但彻底平定麓川余孽,也让全云南彻底安定下来,所余者不过一些小虾米罢了。殿下之能力之勇武,吾等拍马难及也。”
朱楩忍着得意忘形,颇为满意的招呼道:“坐下说坐下说。”
您是没听够是怎么招?
不过随着继续深入交流,朱楩终于知道为何瞿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说起来这位瞿能也不是个一般人,那也是一员骁勇悍将。
事实上从前年到去年,西南地区除了云南一直不太平以外,四川也一样到处都是造反作乱。
包括蓝玉也一直是在西南地区的。
蓝玉和瞿能还一起多番合作过。
时逢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反叛,也是两人共同平复。
之后蓝玉被朱元璋一道圣旨叫回京城了。
而瞿能则留了下来,并且在建昌叛乱荡平后,在此增设建昌府九驿,利用险隘要处分设卫所,严防死守,防止再有战乱反叛之事发生。
而建昌其实就是如今的西昌,与云南相邻。
加上当时瞿能正在四川边境周围巡查,结果刚好得到消息,得知了这北胜州土司造反的消息。
本来瞿能还在犹豫,自己是四川的将领,没得到命令的话,跑到云南本就犯了法度,何况还要去打仗?
“末将本该是辅佐蜀王殿下治理四川的,却贸然闯入云地统兵作战,已经犯了法度,之后末将会亲自写一封奏章向陛下请罪并说明情况,”瞿能站起身,双手抱拳的对朱楩说道。
“蜀王?”朱楩一愣。
瞿能也愣愣的看着朱楩,眨眨眼,说道:“就是朱椿殿下。”
蒋瓛有些看不下去了,忙凑近朱楩,小声道:“就是您的十一哥。”
“啊,是十一哥啊,”朱楩顿时‘恍然大悟’。
也不怪朱楩冷不丁没想起来是谁,老朱有二十六个儿子,除了老二十六早夭外,如今二十五个儿子全都封王了。
你冷不丁喊个藩王的藩号,他哪里记得住是谁。
不过朱楩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了,主要还是他没往心里面去,哪怕他稍微在意一点,也不至于不知道蜀王是谁。
毕竟四川就在他边上。
可朱楩连广西之前的藩王就是大侄子朱守谦都不知道,何况是四川这边。
他之前可是一直往广西那边方向作战的,这还是第一次靠近四川这边。
“殿下,抽空卑职可得给您补补课了,”王福突然以幽怨的语气小声说道。
朱楩下意识点点头,又扭头看向王福,一脸怪怪的表情。
王福怎么跟个小怨妇似的?
这蒋瓛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本事把蒋瓛收买收服了吧?
别逗了老兄,这家伙是老朱的心腹,就算他敢效忠,我哪里敢用啊。
不对,有系统可以直观的看到忠诚度,还是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投靠的。
也不对,现在还是要尽可能避免和老朱直接发生冲突,我要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干蛋啊?
他是能带着锦衣卫一起投靠我还是怎么样?
要是能把老朱的锦衣卫全盘接收了,那还行,不如说那可太行了。
可光是蒋瓛一个人,他也算颇有武力,但是领兵作战的本事却很一般。
别看朱楩这样,他的眼睛很毒辣的,已经被锻炼出来。
同为指挥使,但是蒋瓛是这些人里面,能力最差的。
不是说个人武力不行,而是统帅的能力很一般,难堪大用。
倒是这个瞿能,朱楩真是越看越喜欢。
瞿能如今也就三十多岁,比沐英蓝玉那一代年轻许多,比沐春沐晟王福这一代又稍微年长一些。
说起来瞿能也是出身将门之后。
他父亲叫做瞿通,善使长枪,号长枪千户,并且追随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也算是开国功臣。
后来瞿通官拜凤阳卫指挥使,又授大都督府佥事。
所以这瞿能也是雄才大略,少时就随父从军,作战经验丰富,善骑射,明韬略,名闻朝野。
而且在历史上,瞿能在靖难之役中,也是为数不多给朱棣制造了巨大麻烦乃至威胁的人了。
甚至就是瞿能,曾一度攻破了燕京的城门,如果当时李景隆能够支援跟上,当时守城的朱高炽可就完了。
若是大本营被瞿能干碎,水晶都被偷了,还玩个屁啊。
朱棣恐怕当场就得投降。
可惜李景隆这小子是个纨绔子弟,本就被评价为‘寡谋而娇,色历而馁,素不知兵法’,又唯恐瞿能立下不世之功,于是让瞿能退兵。
就此失去了唯一一次扭转靖难之役战局的机会。
可见瞿能之能力,带着李景隆这种拖后腿的都差点把朱棣老家偷了。
朱楩当然不知道这些历史详细内容,但是爱才之心已经有了,于是对瞿能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呀?”
瞿能一愣,怎么办?啥意思?我是四川指挥使,当然得回四川,还得给蜀王朱椿殿下报备一下这件事啊。
朱楩深深的看着瞿能,突然说道:“伱和那蓝玉有点交情?”
瞿能皱眉,说道:“我和凉国公确实相见恨晚,承蒙凉国公高抬,也算是相交甚厚。”
蒋瓛默默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瞄着瞿能。
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蓝玉案更是他一手缔造的大案,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个是吧?
朱楩瞄了眼蒋瓛,淡淡道:“你看看,我说的没错,你们锦衣卫果然狂妄到没边了。小蒋啊,要不我找人骑几百匹马把你们几个锦衣卫在地上踩上十个来回,然后给父皇说一声,就说你们在乱战中不小心自己掉下马去了?”
蒋瓛浑身打了个冷战,连忙就坐下了,头也不敢抬。
这位滇王殿下已经无法无天,之前连陛下的名讳都敢直呼,杀自己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再简单不过。
这可是一个杀星,他可不敢问朱楩敢不敢杀自己这种蠢话。
废话,你不问他都想杀你,你还问?那不是找死?
瞿能看向蒋瓛,终于知道,原来这是锦衣卫指挥使。
朱楩叹了口气,装作伤感的说道:“唉,蓝玉已经死了,据说他想要谋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甚至同党居多啊。”
“怎么可能?”瞿能大呼一声,下意识说道:“凉国公虽然脾气暴躁,但也只是一个直脾气,他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的。而且凉国公不止一次对下官说过,将士的命就是要战死沙场,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他还想来年领兵征战到吐蕃和。”
不等瞿能说完,朱楩摆摆手说道:“那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
朱楩看着瞿能,知道瞿能想为蓝玉鸣不平,却笑着说道:“蓝玉的部队只知蓝玉不知陛下,这就是罪,不管他是否真要造反,哪怕他忠心耿耿,也没有意义。他必须死,如果他是我的手下,早八百年他就得死了。”
瞿能张大嘴,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楩。
蒋瓛把脑袋低的更深了,冷汗直流。
这位殿下是什么都敢说啊,而且他比当今陛下还要心狠手辣。
连陛下当初要杀李善长的时候,其实都曾犹豫再三,才终于狠下心。
这次对蓝玉也是一样。
陛下也曾犹豫过,否则在蓝玉私下里不满的说,自己难道不能当太师时,他就得死了。
陛下给蓝玉太多机会了,但凡蓝玉交上铁券丹书,然后急流勇退的放下一切告老还乡,他都能得到善终。
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
可朱楩说什么?八百年前蓝玉就该死?
朱楩冷笑一声:“怕你们不知道,好叫你们知道一下。从本王就藩云南以来,先后经历了数不尽的土司造反,大的有思任发,起兵几十万,连刀干猛七万大军都算少的,还有维摩州十一寨十二万人,广南酋侬贞祐八万狼兵,其中还有一万是骑兵。”
“这还只是土司人。就是因为土人百姓只知道土司,不知道大明皇帝,于是土司官要反,百姓们就不得不反。”
“蓝玉的部队全都是骄兵悍将,军中将领全是蓝玉的义子干儿。他想干嘛?有朝一日他登高一呼,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能全军哗变当场造反了。”
“不是说他要不要造反,也不是说他会不会造反,而是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造反。”
“哪怕是我也知道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典例,你怎么就不懂呢?恐怕到某个程度时,不是蓝玉要不要造反,而是一旦别人给他黄袍加身,他就不得不造反了啊。”
朱楩这一段话下来,瞿能一脸震撼不已。
哪怕他再有能力,也不过是一位武将,而且地位决定了思想,他哪里能想到这些。
“而我现在担心的,则是你的脑袋,还是你全家的脑袋,”朱楩看着瞿能,其实并不算吓唬他,而是语气真诚的说道:“我父皇最喜欢做的就是搞株连,其实我也挺喜欢搞连坐的,要么不杀,要么全家杀光光,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但是瞿能,你和蓝玉不同,但是你们却又相交甚厚。这家伙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朱楩拿手指指蒋瓛,说道:“你猜猜看,等他回到京城以后,会不会打小报告,然后陛下会不会要杀你。”
蓝玉案已经灭了一公、十三侯、二伯。
所株连的人足有一万五千多。
还差你一个瞿能了?
瞿能皱眉沉思,片刻后抬起头,一脸正气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放屁,”朱楩直接骂了句:“你若是忠臣,自然得好好活下来好报皇恩,你若是奸臣,那就当我没说。”
瞿能的嘴角抽了抽,心说我还能怎么说?
朱楩直接把他的话给堵死了啊,连想要以死明志都做不到了,好像自己要是死了,反而才是奸臣?
那肯定是不能死啊,否则不是要遗臭万年?
瞿能讪讪的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你可以留在我这里,”朱楩终于图穷匕见了。
他就是看上了瞿能的能力。
也不是说瞿能超过了王福等人,可是谁又会嫌班底多呢?就好像有钱人从不嫌钱多一样,钱再多也不算多啊。
毕竟朱楩将来是要一统江山的,乃至野心对准了全球,就手中这仨瓜俩枣的,哪够啊。
一个沐春确实可以镇守云南,可就算加上沐晟,甚至把沐家四兄弟都给算上,顶多能守住东南亚一小半地盘吧。
问题是,那边光是印度(现在好像是叫图格鲁克王朝?)地盘就有多大?
所以朱楩盯上了瞿能。
至于十一哥蜀王朱椿那里怎么办。
管他呢。
要不十一哥咱们一起造反?
“留在这里?”瞿能整个人都傻眼了,自己是四川都指挥使司,我跑你云南干嘛来了?
本来就犯了法度,都不知道怎么给陛下交代,又要担心被蓝玉案牵连,若是继续留在云南。
好家伙,藩王与朝廷大臣,甚至还是武将私下里接触勾结是吧?
是嫌老朱的刀不够快?还是以为老朱不敢杀人?
陛下不杀你,但是会杀我啊。
“放心,陛下那里我会说明情况的,”朱楩一脸随意的摆摆手,说道:“毕竟四川的造反都是小打小闹,我这边才是真的与外国接壤啊。万一脚趾安南造反了怎么办?万一暹罗造反了怎么办?”
“殿下,”蒋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吞了口口水,说道:“安南与暹罗虽然对我们大明称臣纳贡,但其实他们不是咱们的属地。”
所以不能叫做造反吧?
朱楩却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早晚会划入进来的。”
蒋瓛不敢说话了,被朱楩的野心所震慑。
竟然还想打安南与暹罗的主意吗?
“瞿能,你之才能,就算不敢说是大明栋梁,那也差不多了。徐达那一代人死的死退的退,已经提不动刀了。沐英大哥病逝,蓝玉被株,他们这一代也就剩下个傅友德了。接下来就是你们这一代人的时代了。”
“大明的脊梁,可是要你们来挺起来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白白丢了性命。”
朱楩语气深沉的说道。
主要是老朱的屠刀太快,再这么杀下去,朱楩心说等我上位了,妈个鸡,还有武将可用吗?
难道本王到时候每每都得亲自上阵?
世界那么大,忙得过来吗?
光是将来要打开大航海的航路,乃至到海上去和列国列强争霸去,就得打多大的战场。
所以瞿能他是一定要保下来的,这小子是个人才,而且没有蓝玉那么狂傲,又忠心耿耿,他要定了。
而且朱楩的语气这么重,也让大堂内众人为之动容。
此时沐晟和赵括还在城外收降那些俘虏,也在打扫战场,所以不在。
而王福则是跪拜下来,高呼道:“承蒙殿下青睐,敢不效死力。”
蒋瓛在一旁浑身颤抖着,殿下啊殿下,您还不如直接喊造反算了。
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虽然沐英蓝玉死了,但是除了傅友德,还有宋国公冯胜大将军啊。
蓝玉之所以会抱怨说出,自己难道不能当太师。
就是因为冯胜现在是太子太师。
蓝玉真正不服的是,为何自己是在冯胜之下。
何况您这招兵买马的意图,简直不要太直白了。
好家伙,瞿能从四川带兵五万来剿灭北胜州的叛乱,您是打算当场留下来了是吗?
这样一来,云南可就有明军十七万,加上军户籍已经超过二十万的编制了。
更别提朱楩改土归流收服云南全境各族民心,他就是如今唯一的土司王。
有朝一日振臂一呼,怕不是要卷起百万雄兵。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朱元璋怕的就是这个,才明知道改土归流的好处,却说绝不能由他来做。
蒋瓛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却不敢开口,满头都是冷汗,连后背都被浸透了。
朱楩不急着催促瞿能给出答复,而是好笑的看着蒋瓛,说道:“小蒋啊,你是冷啊,还是怕啊?”
蒋瓛不敢说话。
朱楩继续说道:“我那父皇不是说想我吗?不是一直要召我入京吗?不是想当面问问我,是否想要造反,以及想要把我圈禁起来吗?那我就如了他的心愿。如今该平叛的已经平叛,云南也该休养生息了。那我就跟你回去吧。”
“我也离开京城几年了,也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蒋瓛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楩。
他明知朱元璋的猜忌,甚至一旦回去,就是鸿门宴,也许就此遭到软禁。
可他还是要回去吗?为何?
“这瞿能,我保了。”
瞿能也抬起头,满脸动容的看着朱楩,咬咬牙,犹豫再三后,终于缓缓下拜:“末将愿效犬马之劳,成为殿下的府臣。”
这是他唯一能效忠朱楩的办法,那就是成为朱楩的王府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