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再见生母,就你们是家人?
后宫,还是那座偏殿之内。
‘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还别说,这镜子真方便漂亮好看呢,”朱楩对着一面镜子,坐在那里剪着头发。
有镜子就好多了,可以看着点了。
说起这镜子,同样也是云南制造出来的,而且来说制作工艺不难,连玻璃都制造出来了,还能难到哪里去。
而且据沈荣汇报,玻璃的销量除了一开始大家都图个新鲜以后,就没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了。
哪怕沈荣按照朱楩的提醒,对很多人示意可以安装在门窗上,比什么窗户纸既结实又透亮。
可是最初的玻璃是做奢侈品卖的,又有几个家庭够铺张浪费的,花那么多银子买下来做窗户纸的?
何况玻璃是透明的,万一晚上夫妻俩正玩点什么不可告人的游戏,再被人从外面偷瞧了去,多丢人啊。
于是玻璃的销量变得不好了。
但是自从可以制造镜子,那就截然不同了,如今连京城之内,很多人家都以追捧镜子为潮流。
记得镜子刚一面世时,简直惊为天人。
古代也有铜镜,或者普通人家直接就以水面为镜了。
可当镜子出现在人们面前以后,镜子的时代就变了。
“这不就是你们云南出产的吗?你以为咱不知道?”朱元璋冷哼一声,手中打开一本奏章正想看,就听他在那里‘咔嚓咔嚓’的,烦不胜烦,没好气的说道:“咱是让你去后宫给伱母妃请安,你跑我这里干什么来了?”
原来在下朝之后,朱楩正想回家,却被小太监给拦了下来。
朱元璋是见他刚凯旋而归,提醒他别忘了去见见他的生母。
好家伙,朱元璋不提醒一下,朱楩还真给忘了。
在这后宫之中,朱楩可还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在的。
呃,就是字面意思,别多想,他的生母周妃,今年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二岁。
周妃是十六岁生的朱楩,隔年十七岁生的朱松,如今朱楩才十五岁,可不就最多三十一岁。
“唉,”一提到那位生母,朱楩就不禁叹了口气,他和这一世的母亲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毕竟生他的时候,周妃还是个妙龄少女,放在后世,老朱得枪毙了的那种。
加上周妃生完朱楩就又怀孕了,根本没心思照顾朱楩不说,朱楩从自己能自理了以后,也不再和他人亲近来往,总是独来独往的。
所以朱楩和谁的关系都不算太好。
“楩儿,咱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给允炆效力?以你现在的影响力,如果愿意辅佐允炆,我想他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也会虚心接受你的意见,甚至全心全意的支持你的那些野心,”朱元璋突然有感而发的问道。
朱楩一愣,怎么又说这话了?
看来,老朱的心里,还是对朱允炆更在意啊?
不过无所谓,有本事让朱允炆上位,到时候咱们掰掰手腕就是了。
朱楩撇撇嘴,放下镜子,默默的把剪刀踹进怀里,准备等回去找咱妹子,让徐妙锦给他修理修理头发。
“父皇,我还是那句话,我那个大侄子野心也不小,今天朝堂上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些来势汹汹的文武群臣,有多少人是为他在冲锋陷阵?还敢当着我的面想娶徐妙锦?如果他不是我侄子,我会杀了他的,”朱楩冷哼一声说道。
“放肆,”朱元璋顿时大为火光的说道:“别忘了你大哥标儿在世时,对你曾经多有关照。”
“所以我才说如果他不是我的侄子的话,”朱楩可不怕朱元璋,耸耸肩说道:“可惜了,如果大哥还在,哪还有这么多破事。你该传位给我大哥就传位,我们这些兄弟也会好好辅佐他。同时有大哥的教育和榜样,允炆也不会受到那些阴险的儒生的蛊惑。”
反正他就觉得儒生不是好人。
朱元璋都被气笑了,但是也有些奇怪,这次再提到标儿,心中竟然已经全然没了半点伤感?
可如今距离朱标薨逝,甚至还不到两年啊。
朱元璋看着朱楩,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朱楩也看着朱元璋,有感而发的说道:“爹,咱们爷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大哥死后,唯有您能忍耐得下我,若是您能再活五百年,不,哪怕您长命百岁再活一百年,儿臣都能尽情施展心中想法,有望把那浩瀚大海,把那辽阔草原,和世界各地美景,尽情展现在你面前。”
“可除了您,不论谁登基,允炆也好,其他弟兄也罢,都容不了我。因为我的野心太大了,我所需求的东西也太多了。恐怕将来要以整个大明作为根基,我要整个国家的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来承担我的野望。”
“将来整个大明都要连轴转动起来,没有人可以偷懒歇息。那些文人书生儒生?他们若是不思进取不懂变通,将来只会被新文化所淘汰。等着吧,等工业化时代来了,一切旧传统旧思想都得死去。”
“所以,我这条路,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要先举世为敌,既然如此,我不为帝,何人敢称帝?那个位置您无需传给我,今后我自己来取。”
朱楩无比霸气的指指朱元璋坐的位置,现在他甚至已经敢明目张胆的,找朱元璋要椅子,而且是要龙椅了。
朱元璋笑了:“想要?那就给你。”
他竟真的站了起来?示意朱楩可以过来坐。
朱楩一愣。
朱元璋伸手抻了个懒腰,说道:“正好今天还有几百个奏章没看,你来看看,我出去遛个弯。”
“别别别,父皇,我开玩笑的,我去看母妃了,”朱楩起身就跑,好家伙,自己挖坑自己埋?我跑你这里来加班了?
朱元璋好笑的看着朱楩逃之夭夭的背影,心中则是暗暗想着:“周妃吗?立她为后?可惜她出身不够,而且郭宁妃还活着呢。还是说。”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阴冷。
郭宁妃在李淑妃死后,就一直执掌整个后宫了,虽然没有被封后,但是地位与皇后无异。
可这样位高权重的郭宁妃,却卒于何年而不详,有些诡异。
于是有人猜测,可能她是被朱元璋赐死的。
但是郭宁妃被记载为统管六宫,严以律己,勤于内治,又没有犯过错。
若说唯一的污点,那也就是鲁荒王太过荒唐了吧?
但是鲁荒王死于洪武二十二年,怎么想也连累不到郭宁妃。
看来,朱元璋其实也在头疼朱楩的身世问题,主要是他的出身实在是太卑微了,至少在儒家文化看来,那简直卑微到泥土里了,怎么跟朱允炆相提并论?怎么和其他嫡子相比?
在古代儒家眼中,庶出,也就只比私生子好那么一点点。
甚至有的时候可能还不如私生子,因为私生子毕竟可以在外面逍遥自在,而庶出的子弟,有的时候,甚至堪比嫡出子弟的奴仆。
再夸张一点的时代,庶出的孩子根本就是嫡出的家奴。
难怪朱楩一直和儒家不对付,因为以他的出身,自知得不到儒家的支持,儒家也看不起他,所以这算是双向的对立了。
朱元璋已经不止一次想要撮合朱楩与他母妃的关系,未尝没有打算立周妃为后,改变朱楩身份的目的。
但是他还在犹豫,因为于情于理,不论从哪一点考虑,周妃的出身那也够不上皇后的级别啊。
难道,要把郭宁妃赐死吗?
但是死了一个郭宁妃,也轮不到周妃啊。
难不成要他为了这个儿子而把后宫先灭个一遍?恐怕也得血流成河啊。
朱楩此时可不知道朱元璋的愁绪,再次来到了后宫的一座宫殿院门外。
此时已经下了早朝,太阳也终于升起了。
通过宫女的通禀,很快传来了周妃的回复,只有俩字,不见。
朱楩眨了眨眼,心说也太直白了吧?我的娘,你再不待见我,只凭儿子这次的功绩,你真不见啊?
这可是在后宫,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嚼舌根,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还请殿下回去吧,”宫女竟然也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朱楩,竟有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朱楩不高兴了,冷笑道:“区区一个宫人,怎么着,你是也有皇家血脉不成?就这么跟本王说话?”
朱楩一发飙,那可是连文武群臣都得胆战心惊的,何况一个区区宫女?
小宫女当时就脸色惨白的,差点没跪下来。
朱楩轻哼一声,说道:“以为我想来?还不是父皇让我来的。”
“既然是你父皇逼你来的,你不愿意来,本宫又何必耽误你的时间?不是都说让你回去了?”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朱楩再度眨了眨眼,原来他娘就在院子里呢,好家伙。
“小姐姐,你坑我呢?”朱楩瞪了眼这个宫女,然后竟然直接闯了进去。
院子内,虽然如今气温还有些微凉,但是周妃却早早就起来了,然后坐在院子当中,面前桌子上还放着一壶散发着香气的花茶,桌子上也放着许多精致点心。
她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不至于这么早就用点心。
朱楩注意到,有一个稍微有些臃肿的小子坐在那里,大口吃着东西。
“你慢着点,没人跟你抢,”周妃娇嗔一声,面对这个孩子时,眼中流露出了朱楩不曾见过的温情。
朱楩心里一动,已经认出那个小子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同母胞弟,正是他的亲弟弟朱松。
“原来因为你在啊,怪不得母妃对我如此冷淡,”朱楩气不公的说道。
“呵,倒是跑来责问我来了?”周妃不乐意了。
朱松抬起头,看了眼朱楩,嘴里含着东西,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每日早上都要来给母妃请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说哥哥,你回来京城那么久了,你又来过几次?”
这话让朱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其实朱楩知道,生母周妃与胞弟朱松跟自己不亲,这都是有原因的,包括这一世的亲爹朱元璋,在他这次回京之前,两人也没见过几次面。
这要是发生了‘三年震惊系列’的情节,恐怕朱元璋就算到了云南朱楩的面前,他也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爹。
所以他真挑不出任何毛病,人家才是母子,他就像是一个外人。
不知怎么,朱楩有些觉得心酸,本来他已经想转身离开的,却莫名其妙走到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周妃挑挑眉,斜眼看了过去,眼中则闪过一抹讶异。
这小子真是她生的?记得他才十五岁吧?怎么长得这般高大成熟?你到底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五岁?
朱楩就算跟年长二十多岁的四哥朱棣站在一起,都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就好像两个同年的成年人谈事一样在谈笑风生。
其实上次朱楩来,周妃都没仔细看他,两母子也没说几句话,差点没呛起来,然后朱楩也就自觉的告退了。
但是这一次,朱楩大有赖着不走的架势。
周妃轻哼一声,端起茶壶,倒了杯茶。
朱楩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赶紧伸手接过。
“听说你这次又闹了很多事?”周妃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问道。
不等朱楩回话,就听朱松说道:“娘,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书生都传开了,说他简直是大逆不道,不为人子不为人臣,可谓是不忠不孝。”
“嗯?”朱楩一瞪眼睛,怒斥道:“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老子砍了他。”
朱松被吓得一缩脖子,噤若寒蝉的不敢再说话了。
周妃冷笑一声:“滇王殿下好大的威风,这是跑到咱们院子来耍威风了?还早点。不送。”
这是生气的要赶人了?
要是换做朱楩往日里的脾气,都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可他刚站起身,想了想,又重新坐了下来。
“母妃。娘,”朱楩叹了口气,缓声说道:“我可也是你肚子里出来的肉,这手心手背可全是肉,难不成我是您从茅坑里捡来的?”
周妃皱着眉:“怪恶心的。”
可她的神色表情,也不禁缓和了一下。
朱楩又拿手指指朱松:“这小子是我亲弟弟吧?他这么编排自己的哥哥?外人说我大逆不道,说我不忠不孝,他就信以为真?来来来,你给我说说,你要是说不出一个道理,当着咱娘的面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等出了宫,你看我抽不抽你,我是你哥,管不了别人我还能管你。”
本来周妃自然是偏心朱松的,因为朱楩从小和她就不亲,真不怪周妃冷漠,甚至周妃总觉得,这孩子好像从小就心里藏着什么,不但跟她一点也不亲近,她甚至有点怕他。
若不是怕惹朱元璋不高兴,乃至惹朱元璋发火,周妃恐怕都要认为自己的这个孩子其实是个妖孽,她不会是生了个什么怪物吧?
难道是哪吒?从小知道经天地纬?
可自己没怀胎三年啊。
所以周妃才对朱楩颇为疏远冷漠。
但是今天朱楩算是服软了,那声娘,让周妃心里软化了许多。
加上朱松的话,确实重了。
于是周妃也说道:“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胡言乱语?可不要胡说八道,这里可是宫里,而且如果传到你们父皇耳中,该当何罪?”
周妃也开始担心起来,本来她就有所耳闻,自己这个大儿子好像很了不得,那家伙,不是给洪武大帝气个够呛,就是在朝堂上跟文武群臣互怼,很是不得了。
尤其是这次,朱楩的功劳太大了,可以说震撼朝野。
其实周妃背地里也是很得意自豪的,毕竟如朱楩所说的那样,这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一荣俱荣,母以子为贵嘛。
朱松撇撇嘴,抬头看向朱楩,轻哼一声说道:“我且问你,你私自调遣西安部队,那本该是咱们二哥秦王府的护卫吧?之后又私自出关挑起关外战争。这要是一个不好引起草原的疯狂报复,可是你能担当得起的?”
“而且你做的这些事,可没有先请示朝廷,简直是目无法度,又置父皇乃至太孙殿下于何地?”
“这难道不是不忠不孝?”
朱松娓娓道来。
周妃听着这些话,正要下意识点头。
朱楩笑了,不过是怒极反笑,指着朱松:“你小子,说起来头头是道,其实狗屁不通。我说你该不会是跟着那些酸腐文生学得儒学吧?”
听朱松的语气,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还太孙殿下,那朱允炆比咱们矮一辈,怎么说咱们也是叔叔,该是他尊敬咱们一声叔叔才对,他还没登基坐殿呢,瞧你那点出息。难怪十七哥十六哥都出去就藩了,你还在娘亲身边混日子。”
“更不用说咱刚才在朝堂之上,连那些文武群臣都拿咱无可奈何,父皇都没治咱的罪,何时轮得到外面那些人嚼舌根了?”
说起来,朱松这一生都没有就藩,说是韩王,本该就藩辽东开原,结果一直到病逝死在南京也没有去就藩。
如今看来,是这个臭弟弟自己的原因啊。
而且历史上虽然评价朱松为‘聪慧机敏,博览群书,通古今’,却没有说他留下什么著作。
连朱栴与朱权都有作品流传下来,可见其中必然有水分。
朱楩此时对这个弟弟简直失望至极,恨其不争的斥道:“你今后少读那些没有用的书,也少跟那些酸腐来往,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多学点本事,难怪父皇不让你去就藩。”
“行了,你少教训他,老娘还没死呢,”周妃终于不乐意了。
朱楩叹了口气,好好好,就你们是母子,我是外人行了吧?
“不过这次我从关外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些皮毛大衣。之后抽空我给娘送来一些,”朱楩服软的说道,他也知道,想缓和与周妃的母子关系,恐怕短时间内是做不到了。
但是说来说去,他这一世虽然有着二十多个兄弟,还有许多姐妹没提呢。
可真正算得上至亲的,除了今后自己组建家庭,还真就只有自己的生母和这个不成器的胞弟了。
他能怎么办?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