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静倏地抬头,我以为你们会用什么高妙的招式来回护这只畜生,结果它叫两声,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哈哈! 哈哈哈! 你是御兽谷首座,你当然更在意高高在上的掌门夫人,你还不如一剑捅死我们娘俩,我还佩服你的道行和胆量,却行如此宵小行径,惹人唾弃! 我都怀疑陆铭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辈,不知做了什么龌龊之事,让他抗罪。 她笑的惨然。却被一双无力的手拉住了裙角。低头便见乔苓一脸惨白,面无血色的从步舆上爬起来。 拽着她衣角凄然道:“师父…我们……回去!不是神兽大人咬的,是我,自己摔的。” 她咬着嘴唇微微转过头去,可怜可楚。 神兽?水静楞了一下,她地位不高尚未收到消息。 执法堂里却炸了锅,叫喊声此起彼伏。 围观的弟子不干了,什么袭击、刺杀,疯了?这龟是神兽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哪个想不开了刺杀神兽? 听听这位同门的说法,自己摔的…… 怎么摔能把自己摔到乌龟嘴里去?夏首座信口开河时就不看看那乌龟牙上的血渍吗?都是修行人,嗅觉敏锐,那血是不是这位同门的,大家伙儿还分得清! 夏大力一脸懵,他只是做个翻译,对他怒目而视作甚?不满意这说辞,找龟去啊。 水静心如刀绞,是自己太弱了,除了辈分什么都没有,所以自己唯一的弟子在公堂之上都只能受着委屈。 她拉着乔苓的手,又气又急:“胡话!这龟怎么伤你,你只管说便是,青元门不只有黑心的蛆,还有这数万热忱弟子,这沙子迷不了眼!” “师父!”乔苓泫然欲泣,向着水静哀求:“不是弟子摔的还能是怎的?我青元门立派数千载,这是唯一的神兽啊!难不成要抽其筋炼宝,放其血炼药?怎的可能?弟子又不曾死掉——便是弟子死了,也只是一个天赋低下,地位卑微的天机阁弟子啊!” 围观弟子脸色怪异起来,更有几个身着天机阁弟子服饰的少年,脸上有了愤愤不平的。天机阁弟子就卑微?就活该忍气吞声? “混账!”于首座喝斥一声:“是非曲直自有法论,有甚冤屈你自当言明,这执法堂内内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弟子担抗罪责!” 此言何意?我等是不明是非之徒? 乔苓咬着嘴唇低着头,不做辩解,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我知道,乔师妹是陆铭的道侣,这龟和陆师兄有仇,打不过陆师兄就来袭杀乔师妹了,反而还要反咬一口,真不要脸!” “怎么回事?”有不知典故的立刻来问,霎时间嗡嗡一片,将一出神龟记仇报复亲人的戏码润色的栩栩如生,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于厚生看向苏禾:“我且问你,你说乔苓刺杀于你可有证据?!” 我有!但我正在删视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苏禾双眼紧闭,全神贯注于龟山的留影删减。 方才葛峰上课便开启龟山留影的功能,想为风丫丫留一份资料,留影一直没关。但留影也记录了他象水丢弃药缸的事情,这个必须删掉! 苏禾境界太低,神识不足,删除的极为困难。 见苏禾不答,甚至闭目抗拒,执法堂主脸色冷了下来,公案上取出一枚令牌就要扔下来。 这是执法堂的审讯令,落令行刑。 乔苓着苍白眼神惶恐:“于师叔不要!”她咬着嘴唇摇头:“神龟初来青元,对门派本就没有归属感和忠心,师叔再对它用刑,恐怕它再也不会忠于门派,难不成还能在它元灵中设下禁制?它是神兽不是兽宠……” 龟就是龟,哪怕神兽又懂得什么叫演技,什么叫情绪感染? 乔苓闭着眼睛,长跪下去:“弟子……是摔的!” 我见犹怜! 水静抓着弟子的手,气的咬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审众人中嗡鸣升起。果然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乔师妹…… 一个个看向苏禾的眼神变得不善。神龟又怎的?又不是自己的兽宠!再看执法堂首座,竟有一股压抑的气息慢慢地压了过去。 “下禁制!”不知谁最先喊了出来。紧接着一群弟子跟着一起喊。 “下禁制!” “下禁制!” 满院都是要求给苏禾设下元灵禁制的喊声。 就在这时一声锐利的剑鸣,一并银色仙剑自天边而来,直朝苏禾脖颈刺去。 苏禾如芒在背。 生死危机间,就见一道金芒射来,是于厚生将令牌攒射而来,磕开仙剑。 那剑凌空划一道圆弧,再次向苏禾刺来。却被于厚生撑起一片光幕挡住。 “夫人,越界了!”于厚生神情严肃。 “闪开!”仙剑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是苏华年。 于厚生脸色极差,撑着仙剑迎身而起:“我知夫人所想,这龟咬穿了乔苓脖子,夫人便想射穿龟脖,以此惩罚就此结案。但——” 他骤然抬头:“老夫不同意!” “此龟血脉高贵,防御极高。洞穿脖子也不过皮外伤,而它伤乔苓却是恶意攻击,蓄意复仇谋杀。岂能如此轻飘避过?!若如此门规何在?” “夫人即为掌门夫人,自当秉公,岂能因私废公?!” 仙剑威力弱了下来,却没有离开依旧与他僵持着。于厚生知道她在心虚,否则凭夫人的道行,十个他也挡不住。 正不知该如何劝戒,执法堂上空一道飘渺威严的声音传来: “夫人,过了!” 是青元门掌门风易居。 仙剑不动、不言,只是僵持着。 夏大力向天空拱手道:“师兄,此龟年不过三岁,虽有灵智却不通人情,伤了弟子不过是其兽性,当教育而非惩罚,若罚必会心生忌恨,又当如何?” 天上静了片刻,道:“便如民意所言,设下禁制囚禁元灵,使之不得背叛。做错事情自当有罚。” 民意不可违!只要有禁制,他是否心生忌恨,并无干系。 夏大力脸色瞬变。 围观的弟子却拍手叫好,有人叫嚣起来:“不管神兽还是异兽,有禁制的才是好兽!” 苏华年仙剑骤然放出凌冽剑气,压得叫喊的众弟子匍匐在地。 叫嚣声顷刻湮灭! “出来!”仙剑上苏华年一声冷喝。 “我青元门虽不是名门正派,却也堂堂正正,做错事惩罚便是,要杀要剐皆按门规! 是何人想借此机会给神龟下禁?只这片刻间便搜罗来这多弟子起哄,这般大的痕迹,你当我找你不出来?是非尚未断明,谁为凶手尚且不知,就要先下禁制,是谁在怂恿?” 她声音冰冷丝毫不带感情。 水静趴在地上,眼中尽是屈辱,她与苏华年乃是同辈,甚至入门更早,如今苏华年连人都未曾出现,只一把剑她却连保持站立的道行都没有。 剑气纵横,天上风易居的声音也变得愈加威严:“夫人,不得胡搅蛮缠!是非分明,如我所言,其既有罪自当处罚,设下禁制也可让弟子们安……” 他话还没说完,苏禾背上龟山突然放出光芒,映射出一片投影。 一只负山的墨龟,从象水登岸,行至二三里遇到一位女子,那女子一步步向其靠近…… 趴在地上的乔苓,脸色忽然大变。 画面上面目陌生的她一步步靠近苏禾然后陡然出剑。 交战,破幻,来人,自残,求救…… 画面从乔苓见到苏禾一路播放到现实同步。 执法堂的空气忽然凝固了一般,落针可闻。直到有弟子轻声道:“这东西假的吧?” “此是洞府留影,不可篡改。”于厚生沉声道。 夏大力凌空一点,从乔苓身上掉下一根兽角来,兽角上鲜血淋漓,一切自明。 早在留影播放时乔苓已经一脸惨白,此刻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了。 天上风易居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连个招呼都没打,甚是不礼貌。 于厚生脸色却黑,直直盯着乔苓:“为何袭击门中神兽?” 乔苓低头不言。 “为何?”于厚生喝问。 乔苓抬头,脸上尽是疯狂:“哈哈!为何?他害了陆师兄!那是陆师兄啊御兽谷第一真传,还是第一个发现它是神兽的人……” 她喃喃自语,状似疯癫。 什么原因,自然不能说的…… “压入镇狱,择日再审再判!” “是!”执法堂有人领命而出,压着乔苓离开。 堂上只剩苏禾闭目趴着,脑海中是风易居的声音在不断回响。给他下禁制,下禁制…… 旁边水静呆滞站着。 众人静静看着,有人悄声道:“这神龟经此一事,还会对咱青元门生出忠心吗?” 说得有理。 剑居剑奴眯着眼看着苏禾,他是剑奴,是帮掌门掌剑之人,整个青元门中无论是人是兽,只要对掌门心生二意,皆是他的敌人。 苏禾闭目,看不出心思来。 剑奴转首问向夏大力:“弟子们所言不无道理,不如直接给他下了禁制?” 若论驯化兽宠,夏大力作为御兽谷首座,青元门再无有能出其右者。 夏大力看白痴似的瞥他一眼:“疯了?能被禁锢的还能是神兽?士可杀不可辱,杀他不难元神中下禁制,恕我做不到。” 这种事掌门的道果太白寺传承,或许做得到?那也得集全派之力压制神兽血脉才成。 剑奴眯着眼,一手向腰间仙剑剑柄握去。 天上,苏华年的仙剑,骤然一声剑鸣,剑气纵横弥漫四野。 剑奴的剑只拔出寸许,就再也拔不出来了,再敢拔出一分,便要横尸当场了。 差距太大,他在苏华年面前连拔剑的资格都没有——哪怕苏华年不在此地,这里只有一柄承载了她剑气的仙剑。 仙剑不再理会宵小之辈,急刺而下,插在龟山山顶。 龟山上的“苏”字,仿佛活过来一般,似凤舞龙游,熠熠生辉。 …… 青元门,长生殿。 风易居睁开眼睛看向殿中的书生:“过了!” 执法堂弟子明显是被人鼓动。 书生行礼认错,抬头眼中有固执:“师兄,过了的不只是我,夫人……” 风易居一眼瞥来,书生再说不出话来。 …… 三百里外,无名水潭。 苏华满眼慈爱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儿。 这次女儿睡着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同之处。 女儿吃了天才地宝! 不是顶级的上品丹药灵值,顶级丹药她从不缺,但女儿太小,道行尚弱吸收不了。 女儿吃的就是普通的材料,却品级极高那种。 要做比喻的话就是,一千金叶子一颗的苹果?还是那个东西,却又不是那个东西。 反而是这样的东西对丫丫才更好! 这应该是那只龟带来的。 这种气息,那只龟身上更浓烈。 只要真心对丫丫好的,不管是人是龟,苏华年都会倾尽全力去保护。 执法堂内人群散去了。 苏禾早就离开,这会儿正在象水中不急不缓的游动着,方向是苏华年的水潭。 整个青元门让他生不出一丝归属感来,除了水潭。 方才众人里,也就对夏大力还有点儿好感。 苏禾边游边想着夏大力刚才给他的指点。 “心窍神物乃是修行之基,不要只贪图口腹之欲,没事多研究研究心窍中的神兽。” 苏禾浮在水面,四肢和龟/头缩进壳中,任凭象水带着他移动,闭目内视视觉落在心窍神龟上。 这是知道自己是神兽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内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