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苍凉的世界。无天无地,入目所及皆是灰白之色。就像是一切都被人抹去了一样。包括颜色。江澈警惕匍匐。他不知道自己是连同肉体被传送到这里,还是在梦中,亦或者灵魂,尽管触觉与感知都很清晰。“咝!”耐心等待良久,毫无动静。江澈小心翼翼移动身子。“啵~”好似触动了机关。在他脑袋前推的那一刻,涟漪从虚空浮现,随后他的肉身渐渐化为透明,直至整个融进苍白世界之中。但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从虚幻夹层进入到真实空间。再度印入江澈眼帘的是一个干净空旷的大殿,只是这个大殿视觉上给人极为矛盾的感觉,就像是二维出现在现实,三维跑进纸面了一样。“咝咝~”江澈扫视一圈。大殿里除了中央处的石台外空无一物,稍作思忖,他游动蛇躯,往这唯一的线索爬去。这次没有任何变故。很顺利就来到了石台的跟前。走近之后,江澈才发现石台上同样有古篆字体。而在其天面,一颗似虚似幻,不走到跟前压根看不到的华美金珠悬浮虚空,熟悉的颜色让江澈一瞬间想到了金锁。“是这玩意吗?”江澈猩红带金的眸子倒映金光。他也不太确定。不过就像怎么确认漏不漏电一样,摸就对了。于是他立起身子,用脑袋触碰金珠。意外的是金珠没有什么神异的反应,只是从空中掉落到石台上。想了想,江澈用尾巴将其卷起。“嗡!”异变陡生。金珠离开石台的那一刻,江澈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来不及多想,便眼前一黑。恍惚中,一幅极为压抑的画面徐徐出现——天空被火点燃,雨是红色的。雷柱势不可挡自云层中贯下,大地寸寸龟裂。山河崩碎,岩浆掀起比之海啸还要来的高。更远处,星空中无数大星无声无息解体泯灭,一丝火光都不曾发出,一切都好像走到了尽头。到此画面戛然而止。“咝!”重新出现在江底石柱旁,江澈心中难以平静。那幅画面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说是宇宙破灭也不为过,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造成这么恐怖的场面。要是真的曾经发生过…江澈不敢细想。回过神,活动有些僵硬的蛇躯。冰凉江水贴在皮肤上,让紧张的情绪微微松懈下来。短短时间经历这么些光怪陆离,他心里现在只剩后怕,或许还夹杂着一些不真实的迷茫。暂时就当个梦吧…石柱依旧耸立。这玩意现在怎么看怎么瘆得慌。江澈想着先离远点,然后研究研究一看就是宝贝的金珠,但尾巴一动却卷了个空,金珠不知为何消失了。“咝!”坏了!难道没带出来吗?江澈一脸懵逼,左顾右盼只有遍地泥沙和孤零零的石柱。但下一刹,一段记忆凭空出现——天九镇邪碑,除秽锁煞,镇尸伏妖。解法:金锁有灵,来人触之。江澈愕然,可很快便反应过来。脑海出现的记忆应该是关于水底石柱的,只是…他根本就不会也不可能知道石柱是什么。更别提如此详细。此前打量多次都一无所获。难道是金珠?可这玩意是怎么跟他建立链接的?难道跑到身体里了?还是说压根没带出来,只是在大殿里灌顶一样传了记忆给自己?江澈心念转动,疑惑重重。他尽量往不科学的方向去猜测。既然看到石柱脑海里就出现记忆,那金珠本身呢?自己也见过金珠的本体。想到这里,江澈心中想象金珠的模样,但遗憾的是,并没有信息出现。“算了…”江澈有些烦躁,懒得再试。今天发生的事全是没头没尾的。李大力还在上面等着呢。这家伙也是命苦,死了变水鬼,还恰好在镇邪碑眼皮子底下,不明不白就被镇压了。翻身游动。随着水质渐渐变差,江澈很快于浑浊江水中看到了李大力,后者脸部皮肉挤成一团,依稀能看出焦急。见到江澈后,李大力松了口气。他顶着金锁奋力往前挪了挪,嘴里话出来就变了味儿:“恩人,您这下去半天我以为又要多个伴了,可急死我了,您在下面有没有发现?”“咝咝!”江澈给不了白眼,只好点头。接着他越过李大力,勾了勾尾巴示意其跟在后面。之前的信息描述过石柱解法。大概意思就是让金锁自己分辨,但具体怎么分辨江澈也不清楚。不过可以先尝试一下。李大力喜上眉梢,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露出一口黑牙道:“恩人,我现在死鬼一个,也没什么东西回报您,看看后边能不能给您托个梦。”江澈乐了。这家伙生前肯定是个有趣的人。不过他最初就没打算求什么回报。再说,一番误打误撞他也得了些好处不是,虽然这好处不清不楚。两人速度很快。不一会便来到金锁覆盖范围。“咝咝~”江澈用尾巴指了指水面。李大力会意,往上游了两丈再次被金锁擒住,江澈见状迅速靠了过去。“啪。”尾巴一卷。金锁立马泛起光芒。“有用!”江澈松了口气。接着,金锁之上一颗颗古篆字体出现,环绕纷飞,不过几个刹那,便寸寸崩裂,消失不见。“就这?”一旁,李大力有些傻眼。他还以为要念个咒,整点大场面呢,结果摸摸就行了,跟开玩笑似的。江澈不置可否。“恩人跟我来,江边上有个工地垃圾堆,找个火机弄些柴火把我给烧了。”李大力也不再想,往江面游去,一边继续说道:“哈哈,上辈子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自己给自己火化。”心是真的大。…此时天已黄昏,阳光还是毒辣。江岸边不见人烟。一蛇一鬼并肩而行。李大力自从上岸后身上就冒着烟。味道臭不可闻。可他毫不在意,大大咧咧指着远处建筑:“我之前就在那打工,前段时间刚发工资跟几个工友来江边野炊,天热啊,想游泳,结果就死球了。”李大力露出笑容,继续说道:“那时候我特别想回去再看看家人,看看我老婆孩子,可能就是这个执念让我变的不人不鬼,但现在我不想见了,怕吓着她们,也好,我死了工地应该会赔些钱,这些年真苦了她们。”江澈静静听着。平凡人的心酸总是深深藏在心底。李大力身上的皮肉开始掉落。惨白惨白的。他感觉到力气渐渐流逝,便不再走,继而对着江澈跪下,声音诚恳:“恩人,不用找火了,最后还能遇到您,我李大力也算走了大运,只是无以为报,若有来生非得做牛做马。”“嘭!嘭!嘭!”三声响头。李大力一身皮肉落得干干净净。“咝!”江澈不曾躲闪。人之将死,心得透。“恩蛇,大力先走了。”没有葬礼,没有风风光光,李大力只是去的干脆。残阳如血,好似落幕。江澈静静看着李大力的身躯在风中化为灰烬。他也该走了。但此情此景该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