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不提现实中认不认识,至少来在同一个现实世界,真遇见了还能彼此帮衬一下,好过独自面对着梦中的重重危险。 “只是,我拥有现实的记忆,却没有梦中的身份……” “是因为清醒梦的能力,还是因为我反杀了那个灭世天使?” 祁风一边吃,一边思考着。 “其他梦醒者,是和我一样,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此时,霞城的街道上还有些游人在闲逛,三两成群,街道旁摆着不少各色小吃和蛮兽杂物,都在叫卖着。 美食的香气混着新鲜的血腥味,构成了北城街独一无二的特色。 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去,祁风边吃边看。 霞城与早上祸泉带他吃面的芒川城不同,不仅造型多古朴,以石为屋,没那么精致。就连路上的行人,也多了几分悍勇之气。 走在路上都龙行虎步的,一些武人身上,还有些狰狞的伤疤在淌血,他们却眉头都没有带皱的。 而且祁风还发现,其实除了那些牙牙学语的孩子外,这里不论是男女老少,每个人的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些微弱的光芒,大多都弥漫着血色。 实力有强有弱,但却并没有一个普通人。 这还是个全民修炼的时代? 只是相较于屠苏体内凝实凶悍却满脸慈悲的血和尚,这些人身体中的光,就黯淡了太多,甚至连王轩体内的光芒都远远不如。 以屠苏和王轩的光芒亮度为标尺,祁风一边观察,一边暗自衡量着自己眼里,这些光芒强弱与实力的关系。 他就像块海绵一样,不断汲取着有关梦境世界的一切。 这里是霞城的北城街,虽不算最繁华的地方,但因为面朝北邙山脉,也算得上民风彪悍,大多来往北邙山脉讨生活的猎人刀客,都会从这里进出城。 没走多久。 屠苏带几人来到了一家饭馆,点了一桌菜。 虽然天色已暗,但还是有不少人,踩着夜色前刚从北邙山脉赶回来,坐在饭馆里吃饭。 一间不大的饭馆里,挤满了五大三粗的壮汉。 在等菜的间隙,屠苏忽然说道:“想知道一个人的身份、喜好并不容易,相比之下,一个人的实力,却是最容易看穿的。” 他扭过头看向三个少年:“试试看,找到这里最强的人。” 闻言,王轩和池鱼各自看向了一个目标。 “说说看,为什么。”屠苏拧开陶土罐,灌了一大口酒。 王轩选中的是一个中年人:“他背的刀由百炼玄铁锻造,沉重无比,但他进来的脚步却很轻。左手手腕处有瘤紫苏的痕迹,说明刚从北邙山脉归来,但这足以腐蚀钢铁的汁液,却连他皮肤都没有被灼破,肉身可谓强横。”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大部分人,明显都认识他。在他进来的时候,都表现出暗自警惕的姿态!” “说明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男人,有威胁到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实力。” 屠苏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而池鱼却盯着坐在角落的一个独眼女人,冷漠的吐出两个字:“杀气。” 屠苏点点头,又看向祁风。 结果发现祁风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屠苏:“……除我之外。” “哦,早说啊。” 祁风扭头扫了一圈,最后也是把目光落在了那个独眼的女人身上。 “为什么” 祁风:“她很亮。” 屠苏:“?” 她很靓? 那你要不要过去叫一声靓仔? 见屠苏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祁风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就是很亮啊。 那么大一团光芒如火焰在燃烧,血气弥漫,就算是囚山外的那上千凶人,也只有极少数人能达到这种程度。 是祁风遇见的人里,仅次于屠苏的存在。 但紧接着,他突然一愣。 他能看见那些漂浮的灵气,看见囚山稀薄的雾气,看见呼吸术流转的金色纹路,看见每个人体内或明或暗的光芒…… 这些事情,因为他刚入梦时就能看见。 所以他就下意识的以为,其实梦中的所有人,都能看见。 可现在见到屠苏的反应,再结合王轩和池鱼刚才的话,他又不禁有些怀疑。 难道,不是这样? 祁风在每一场梦里,其实都轻易发现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看破虚妄与幻觉,看透梦境运转的本质。 所以他才能在梦里保持清醒,在梦里全知全能。 可当梦境化作了现实。 他忽然反应过来。 也许他能看穿的,可能不只是梦? 祁风迟疑了下,还是对屠苏确认道:“那你看我会发光不?” 屠苏冷笑一声:“……我看你全家都会发光。” …… 等吃完饭后,屠苏带着三个少年又逛了一路,见池鱼快忍到极限了,这才回了此行的终点。 晨溪酒楼。 出现在祁风眼前的,是一栋足有六层高,占地及广的酒楼。造型古朴,装饰虽然不算华丽,但也算得上是恢弘大气。 这时天都快黑了,但晨溪酒楼内依然亮如白昼。 偌大的酒楼大厅里,少说也有上百号客人,光是来往端菜送酒的店小二都有十几个。 客人们推杯换盏,热闹非凡,吆喝着上酒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喧闹的集市一样。 一眼望去,几乎全是人头耸动,酒香的热烈扑面而来。 祁风毕竟刚成年不久,还没染上喝酒的习惯,但依旧沉醉在酒香之中。 “刚才我们怎么不直接在这吃啊?”祁风问道。 王轩笑了笑:“毕竟囚鬼之王刚出山,太不稳定了。万一真闹起来,砸坏了桌桌椅椅什么的,那也闹在别处为好,可不能丢了晨溪酒楼自己的面子。” “有道理……” 说完,他看向身边依旧浑身不自在,却已经面无表情跟着几人的池鱼,不免感慨道:“不过话说回来……” “三年的孤寂之旅,与世界为敌。这才第一天出山,就能克制心中的杀戮,即使在历任囚鬼之中,怕也不多见吧。” 只是说完,他突然愣了下。 然后面色古怪的扭头看向祁风。 他甚至都忘了,这个路边买个小吃都要让老板打折的祁风,也是只刚出山的无双囚鬼! 只因为祁风太正常了。 正常到,很容易让人就忽视掉。 他却几乎将所有情绪和习惯,全部埋藏起来,甚至可以随意转换。 那些在别人身上可以适用的规律,在祁风的身上,好像全部失效了一样。 前脚才经历完生死厮杀,转头就可以和你有说有笑…… 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这家伙……”王轩眉眼低垂,口中喃喃道。 天色暗下,月落枝头。 晨溪酒楼三楼。 等把池鱼和祁风安顿下来后,王轩独自来到了屠苏的房中。 “感觉如何?” 屠苏坐在小板凳上,粗壮的二郎腿往桌子上一搭,让人不禁担心起这脆弱的桌子,也许下一秒塌了都不意外。 王轩坐在了屠苏对面,却是收敛了白日里的嬉笑模样,脸上竟有着与青涩脸庞格格不入的沉稳与自信。 “池鱼看似冷漠寡言,实则少年心性,处世未深。” 王轩抿了口茶,淡然说道:“骨龄十九,听口音是出身在东南闽湖一片,喜欢吃鱼虾和面食,讨厌虫子。十一岁跟着父亲去了皇城,生活在城外的集镇中,但不太受人欢迎……” 池鱼过往的经历,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习惯与偏好…… 王轩侃侃而谈,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 这一天看似随意的交谈和接触,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王轩刻意为之。 哪怕池鱼不回应,王轩都能从他的肢体动作与反应中,得到自己的判断。 事无巨细。 关于池鱼的一切,竟然在一天的时间里,全部被王轩给分析得明明白白! 惊人的洞察力,准确的判断,无迹可寻的推理与分析…… 这就是晨溪酒楼。 天下第一情报中心。 只是前面的分析还好说,听到后面,连屠苏也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是十一岁去的皇城,还住在周围的集镇里?” “因为他后背有被红蜘蛛炸过留伤痕,那是皇城那边,在过年期间,小孩子们会常玩的一种摔炮,便宜是它最大的优点。” 王轩解释道:“但皇城之中,人们过年会有更好看的花火虫。只有周围集镇的孩子,才会玩这种便宜又危险的红蜘蛛。再结合留下伤疤的颜色和火蜘蛛流行的时间,不难判断出他去皇城的时间。” 屠苏还是不解:“可他小时候受不受欢迎,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轩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边沿,随口说道:“受欢迎的孩子,从来都是朝别人后背扔炮仗的那个。” 屠苏看了王轩一眼,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