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怎么也没想到，瘸腿巴利竟是这样一个人。

这种人……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

旁人就更难猜测他的行为了。

顾青山感受到了某种难度。

“多谢你的分享。”他朝着老者道。

“这不算什么，一点小小的八卦而已。”老者笑道。

“那我就休息了。”

“恩，到地方了我会来叫你。”

“好的，多谢。”

两人道了别。

顾青山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都是一些超乎预料的事情，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慢慢的梳理一下。

他环顾四周。

整个房间什么也没有。

密闭的空间内，别说一盏灯，就连最基本的桌椅都没有。

这是一所空空荡荡的房子。

顾青山怔住。

按说高塔守护者协会这样的组织，不至于提供如此简陋的居所啊。

正想着，却见一根蜡烛从黑暗中燃起。

蜡烛悬浮在半空，飘荡至顾青山面前。

一道柔和的女声在房间内响起。

“欢迎您，尊贵的客人。”

“您的种族为：人族。”

“正在按照本源追忆法则，提取最让您放松的环境。”

声音消失。

一息，两息，三息。

女声再次出现。

“已发现最让您感到舒心惬意的环境如下：”

“其一：彩虹酒吧；”

“其二：联邦郊区山间别墅二楼东边第一个房间；”

“其三：百花宗兰草殿；”

“其四：自由联邦贫民窟第五街区救济大楼22层2203室。”

“请客人选择中意的环境，以保证本次旅途的舒适。”

顾青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

“第五街区。”他试着说道。

“好的，环境已确定，本次行程及配套设施由高塔守护者协会提供，祝您旅途愉快。”

女声沉寂下去。

蜡烛也随之熄灭。

房间内恢复了一片黑暗。

但似乎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

顾青山再次放出神念，观察整个房间。

这是一个逼仄的长条形房间。

整个房间没有客厅卧室厨房之分，勉强只能放下一张床和柜子，其他东西都必须堆在一旁。

连洗手间都没有。

一盏吊灯孤零零的悬在天花板上，破损的灯管满是灰尘。

这样的居住环境，在联邦的贫民窟之中，也算是下等的。

顾青山注视着自己的房间。

他呆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回忆什么。

房间一片寂静，似乎在默默的等着他。

直到房间内渐渐有了一丝隐约的微光，顾青山才叹息一声。

他来到窗户边，朝外望去。

附近都是黑压压的摩天大楼，楼上只有零星的灯光。

这里是贫民窟。

电可是个珍贵的东西，在这里人们都习惯了节约用电。

视线投向远方。

远方的首都商业区和行政区倒是灯火通明。

顾青山又呆了片刻。

一些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

那些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画面，一幕幕浮现。

独自长大。

这个词，在有些人嘴里只是一种标榜个性和装点门面的漂亮话语。

对于顾青山来说，这四个字却代表了无比真实的辛酸和孤寂。

他是孤儿。

一切都要靠自己。

顾青山转过身，走到床尾。

随手一摸，一瓶劣质酒就出现在他手中。

果然还在熟悉的地方。

这是最低劣的蒸馏酒，一瓶只要5个信用点，是贫民们的最爱。

玻璃瓶里装着透明的酒液，瓶外的包装纸已经被摩挲的有些磨损，上面的字变得模糊不清。

这瓶酒，他藏了足有大半年，准备在生日那天开瓶。

连这样的小细节都完美切合了自己的记忆，高塔守护者协会的力量真是如同魔幻一样。

难怪那位神裔，会因为船资不够而感到紧张。

顾青山不假思索的开了酒。

举起酒瓶，仰头一灌。

烈。

苦。

一股凌冽感在胸腔里升腾、徘徊不去。

虽是劣质酒，但却饱含着久远的记忆，给顾青山带来了久违的感觉。

想起过去的事，顾青山不禁摇摇头。

他一口接一口，把整瓶酒喝了一大半。

一时兴起，顾青山走到床的侧面，又掀开一层盖布。

木炭、长长的烧烤铁箱，一根根用来串肉的铁丝、各种调味品都码放得整整齐齐。

这是顾青山用来赚学费的家伙。

在烹调料理和调酒上，他相当有天赋。

或者说，在味觉的营造上，他有着出色的直觉，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自由联邦的美食汇总曾收录过他的牛肋排烧烤原料配比秘方。

这是联邦最高级别的美食评价体系。

为此，公正女神曾奖励他2个功勋点。

那一年，顾青山才十五岁。

在这个年岁，同龄人都还在做着各种白日梦。

顾青山却已经可以出黑摊，在饮食领域独当一面了。

如果不是太痴迷机甲，又梦想着上一所大学，他早就成为了一名顶级厨师。

顾青山点燃炭火，将烧烤用具摆弄起来。

他又拍了拍储物袋，将一些肉类和蔬果类的灵食取出，细心的处理了，然后串在铁丝串上。

数分钟后，“顾家烧烤摊”再次开张。

往日那络绎不绝的顾客都已消失。

这一次，店主和客人都只有他自己一人。

慢着

一道美丽的倩影在虚空中一晃，悄然落在顾青山身侧。

山女。

“公子不是剑修吗？还会烹饪之道？”

山女注视着顾青山的动作，意外的问道。

“剑术是杀敌之法，烹饪才是谋生的手段。”顾青山道。

他像以前一样，细心的刷酱，放调料，算着时间翻烤肉串。

这些食材来自资源丰富的修行世界，蕴含着灵气，又经过了秦小楼的细心处理，本就是一等一的美味。

经过顾青山的烤制，很快第一串肉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顾青山将之拿起来，递给山女。

“试一下我的手艺。”

“恩。”

山女的身影从虚幻变得真实。

她从剑灵变成了一名人类女子。

经历了几次转化成人的众生同调，山女已经完全掌握了变成人的奥秘。

她接过那串烤肉，先是放在鼻子前轻嗅，然后才开始吃。

“真香呀。”

山女感慨道。

山女吃着肉串，好奇的打量房间。

“公子，这就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

“是的。”

“很简朴。”山女评价道。

“我在这里住的时候，有时连饭都吃不上。”

“公子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山女笑问道。

这时顾青山又烤好了一串腰花。

他开始试吃。

香！

还是这个味道。

顾青山渐渐露出笑容。

他将那瓶蒸馏酒拿起来，喝上一口。

酒和烧烤，是永恒的搭配。

接下来的时间，顾青山忘记了一切，沉浸于烹制烤串的过程中。

最后他又洗手做了一份汤，跟山女分着喝了。

“汤的味道也很好。”山女一边喝，一边拿眼去瞅顾青山。

顾青山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不用再战斗了，公子会去开一家饭店吗？”

“为什么会不用战斗？”顾青山笑着问道。

“假如末日浩劫全部结束，就不用战斗了啊。”

“错了。”

“哪里错了？”

“我永远都在想办法变强，绝不会为任何事停下前进的脚步。”

“可是假如妖魔们全部消失，再为战斗做这样的准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啊。”山女不解道。

“山女，你想想悬空世界的那些人。”

山女回想了一下，心有余悸道：“我确实是错了，原来人心比妖魔更可怕。”

她绝美的脸庞笼上一层愁容。

顾青山看她一眼，笑道：“倒也不必过度悲观，人心坏的时候可以很坏，但好的时候，也能很好。”

“比如？”

“亿兆亡者在最后时刻选择耗费功德，镇守人间界。”

山女点点头，一时陷入沉思。

好一会，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顾青山端着手中的汤碗，慢慢的把汤喝完。

享用了这样一顿美妙的晚饭，他那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略略放松下来。

捏诀引了些水，将一切用具洗刷干净，照着以前的摆放次序再次收拾好，又给自己也洗了个手，顾青山这才在床上坐下来。

他一面调息，一面思索着近期发生的事。

本以为处理完悬空世界的事，就可以回修行世界了。

谁知道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意外。

超维世界……

看来需要重新勾勒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

顾青山思索了短短数息时间。

然后他就睡着了。

山女听着他那悠长的呼吸声，静静端详他的沉睡模样。

她身形一转，化作一柄长剑悬浮在房间的中央。

她守护着顾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