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耀州。
当初离开耀州城时,便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来。
如今,马车停在耀州城前,这城里依旧热闹,只可惜,物是人非,当初那一幕幕,好似还在眼前,如今,却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殿下依旧在天香客栈停歇,我被安置在他隔壁的屋子里,曹大夫则是同裴越一个屋。
曹大夫先是替我包扎伤口上药,紧接着殿下又亲自送来了吃食,估摸着我没有胃口,便送了清粥小菜来,曹大夫还未来得及,替我看脚上的伤,就被柏卿给“请”了出去。
“夕颜,多少吃些。”
他将瓷勺递给了我。
我摇着头,毫无胃口,甚至喉咙口干的发疼,只是,喝多少水,好像也解不了“渴”。
“夕颜,你还是舍不下他?”
太子殿下望着我。
桌上的烛火摇曳着,照在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之上,却显得斑驳。
我没有回应,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
“夜里风凉!”
他柔声对我说。
“我觉得,胸膛口,憋闷。”
我垂目,望着底下的闹市。
底下的百姓,亦在夜摊上喝酒吃肉,还有的,则是三三两两的逛街玩闹。
“我让曹大夫替你把把脉?”
太子殿下说罢,就要朝着房门走去。
“不必了,过几日,想必便能好。”
我说完,转过身,看向太子殿下。
殿下也望着我,他的眸子,温柔似水,依旧是我记忆中,那如月光般温润的殿下。
“夕颜,此次入京?”
太子殿下走到我的身侧,他那如水般温柔的眸中,透出了一抹忧色。
“殿下,无需为了我再耗费心神,到时候,便将我交给祭灵司,不过,夕颜有一事相求!”
我说着,便要给太子殿下跪下。
“夕颜!”
他立刻扶住我:“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求您,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曹大夫的命!”
我望着他:“我知晓,此事,亦是为难你,但是,曹大夫是被我连累的。”
我轻轻咬着嘴唇,恳求太子殿下。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抚在我的脖颈之上:“你我之间,何来“求”字?”
“殿下?”
听到此话,我的心上,立刻被歉意裹满。
“疼么?”
他抚着我脖上的伤:“我还是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不,殿下,你?”
我的话还未说完,太子殿下伸出手,一把将我拥在怀中:“夕颜,嫁给我吧,成为我的太子妃,让我名正言顺,护你周全。”
“殿下?”
我怔了怔,目光黯然:“我已经,成婚了。”
“成婚又如何,我不在乎。”
他说着,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在乎!太子妃,将来便是要母仪天下的,我非但没有显赫家世,也并非完璧之身,实配不上殿下!”
说罢,我将他轻轻推开。
殿下望着我,目光黯然:“就算是从前,你也不愿嫁给我,你说配不上我,只是借口罢了。”
我漠然不语,也不敢去看他如今颓然的神情。
“罢了,你只要嫁给我,有太子妃之名,祭灵司便不敢把你怎样。”
太子殿下说着,将我的手拉起:“我知你心中无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是我唯一的正妻。”
“正妻?”
我呢喃道。
“对,哪怕是名义上的正妻,名义上的太子妃,便好。”
太子殿下凝望着我。
我摇头:“殿下好意,恕夕颜无福消受。”
“夕颜,若是如此,你入盛京之后,只怕,祭灵司?”
殿下面容肃穆。
“他们要杀要剐,都随便,我不在乎。”
我望向窗外,淡淡然说道。
“你师姐,已经回宫了。”
太子殿下,突然开口说道。
“回宫?”
我望向殿下:“她没有回村么?”
“路上,发生了变故,如今心绪不稳,病了数月,都未痊愈,还有你师兄?”
太子殿下说到师兄时,眉头微蹙。
“师兄也回盛京了?”
我诧异的看着殿下。
当初,分别时,我便让师兄带着师姐回村。
盛京就是一个奢华的牢笼,好不容易寻到了逃脱的机会,为何还要回去?
“你师兄,如今,在祭灵司。”
太子殿下说着,目光变得阴沉:“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他了。”
“在祭灵司?”
我的心中,已然咯噔了一下,那便是在萧策的眼皮子底下活着?
“夕颜,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今后你一定会怪我,怪我没有告知你这一切!”
太子殿下的眸中,写满了惆怅:“让你回宫,是下下策,可我知,你一定会选择回去。”
“我会回去,但是,我不会嫁给你。”
我抿了抿嘴唇,我欠他的太多,不想再继续拖累他,回去之后,是何命运我都认了。
“你这是宁死,也不愿嫁给我?”
殿下半垂着眼眸,眸中隐约噙着泪,但其强行忍着,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好生歇息”,就朝着屋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背影之中,写满了落寞。
他走了,我则依旧立在窗边,望着底下来往的行人,脑子里则是浮现出,花神节提着花灯的蓝衣男人。
“夕颜?”
门外,响起了曹大夫的声音。
我侧过头去,看到曹大夫立在虚掩着的房门前。
“曹大夫,您进来吧。”
我说着,走到木桌旁,给他沏了一杯茶水。
曹大夫望着我:“你这手上有伤,别乱动弹。”
“小伤而已,无碍的。”
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是柏卿,去寻来的烫伤膏药,你脚上的伤,得仔细涂抹,否则,会留下疤的。”
曹大夫说完,蹲下身,轻轻撩起我的裙角,要替我上药。
“曹大夫,我自己来。”
我立刻伸出手,要将他扶起。
“楚丫头,你爹不在了,今后我便会尽力照顾你。”
他说完,已经脱下了我的布鞋,不过看着我的脚,却半晌没有动静。
我自己也垂目,朝着脚上看去,发现,原本烧伤之后,起了一层水泡,不过这几日,水泡都磨烂了,脚踝和脚侧边血肉模糊的一片。
“楚丫头,如今,这上药必定有些疼,或许,比淋酒还疼,你忍着些。”
曹大夫仰起头来,心疼的对我说着。
我点头,笑着说自己不怕疼。
他便垂目,将那漆黑的膏药,抹在了我的伤口上,这药一触碰到我的伤口,我便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只不过,这种疼,如今对于我而言,也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