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施然没有这种感觉,她不是原主。
心里最多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到不了这个份儿上。
原主的记忆在她脑子里,就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似的。
哪怕能够清楚看得见里头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但没有温度。
她虽然没有这种感觉,却不是不能理解卓淮此刻的心情。
男孩儿成长中最需要的,父亲的陪伴和教导。
在他的记忆里,一天也没有过。
别人都有爹陪着,他只能委委屈屈安慰自己,有姐姐会陪自己的。
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姐姐却告诉自己,他一直还在,只是没回来罢了。
那种落差感,和他干脆就已经死了,是完全不同的。
还没法愤怒,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
道理都懂,但还是难过。
卓淮眼睛红红的,终于兜不住情绪了,猛地将眼睛压到了姐姐的肩膀上。
泪水迅速渗进了卓施然肩头的衣服布料。
卓施然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卓淮的肩膀。
好一会儿,卓淮好像终于回过劲儿一点了,他吸了吸鼻子,虽然没有抬起头来。
但是声音带着浓浓鼻音,依旧伏在姐姐肩头,问道,“姐姐,你……你怎么想的?”
“我?”卓施然想了想,“我好像没什么可想的
“不!你有!”卓淮原本还小可怜儿似的声音委委屈屈的,此刻忽然激动了。
原本还伏在卓施然肩头,此刻也坐直了。
这倒让卓施然有些意想不到,挑了挑眉梢看着少年。
卓淮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没什么可想的是我
他揉了揉鼻子,“我对他,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记忆,我现在会觉得难过,觉得委屈。委屈的也是我自己没有父亲陪伴的这些年。但……那是不同的
卓施然倒是有些听明白卓淮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她没做声。
卓淮继续说道,“我对他没有记忆,也就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姐姐,你和娘有,娘这么多年……你也知道的
卓施然没说话,只看着卓淮。
谢芸汐这些年来,对丈夫的怀念,无论是卓施然,还是卓淮,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而你……”卓淮忽然瘪了瘪嘴,看着像是又想要哭,“你不得不努力承担我和娘……如果他在的话,这些原本是不用你来扛的
“所以……你有卓淮定定看着姐姐的眼睛。
卓施然明白卓淮想表达的意思。
他想说的是,他没什么责备父亲的立场,但是她有。
卓施然忖了忖,淡笑了一声,“那既然你没有,也不用顾忌我,之后若是他来寻你,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顺从你自己的内心就行,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姐姐都没有什么意见
卓施然说着顿了顿,“至于我自己……”
她目光淡淡的,“以前的卓施然,早就死了。死在那些下蛊害我的人的恶意里
说完这话,卓施然也就不打算再继续卓赫英的话题。
卓淮也的确需要收拾一下情绪,他站起身来说要去洗个脸,然后朝着后院走去。
班昀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他邪气张扬,按说存在感极强,但说来也神奇,只要他愿意,他的存在感也能够减得极弱。
此刻,才低声问了句,“你还好吧?”
卓施然挑挑眉梢,然后叹了一口气,“不怎么好
班昀眉心拧了拧,想着要怎么安慰一下,但他的确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
于是片刻都没出声。
然后就听到卓施然皱着眉继续道,“失策了,要是早反应过来是这么个事儿,就不能放过黄建堂,得把他带下来,他炼制阴傀儡的技术,还能有点用
班昀听到这话,眉梢挑起来了,“就这?”
卓施然看向他。
就听见他说道,“不就是炼阴傀儡么,我也会啊
卓施然想想好像的确也是,虽然班昀的傀儡干净得很,不像黄建堂炼制的那些傀儡一样,咒文密布。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效果。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卓施然笑着问道,“是哦,那你帮我吗?”
班昀也笑着说道,“那你嫁给我吗?”
卓施然听了这话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班昀啧了一声,像是已经猜到她会有的回应。
但是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一声淡定的,“好啊
班昀的表情停住。
这下好像轮到他愣住了。
他转眸,目光有些愣怔地看着卓施然,“你……说什么?”
卓施然托腮淡淡看着他,“我说好
班昀:“……”
他一语不发,嘴唇抿得有些紧。
卓施然依旧淡淡看着他,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啊,班谷主,不要动不动跟逗傻小孩玩儿似的。不然就容易骑虎难下你说是吗?”
班昀嘴唇紧抿着,片刻后轻声啧了一声,透着一种被拆穿的不自在。
卓施然继续说道,“你究竟是真想要娶我,还是就只是为了气一气某些人,我们心知肚明。呐,我有时候和你差不多想法,烦躁的时候,气一气人也没什么
她歪头看着他,“但你总在谈正事儿的时候这样拿出来溜一趟嘴,过瘾似的……”
卓施然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班昀的心思,他的心思就是没有心思。
这个男人别看一副邪气妖孽大魔王的样子。
其实单纯得很。
卓施然自认自己看人还是挺准的。
所以他老这么打嘴炮,她之前也就那么敷衍着……
今儿的确是情绪不佳,懒得敷衍了。
这不就骑虎难下了么。
班昀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唇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只是觉得……你该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看出什么来?”卓施然抬眸看着他,反问道,“看出你和封炎以前是好友?看出你现在卯着劲儿帮我,明面上是为了勾引我,好气一气他,其实是在帮他?”
“我帮他什么了?”班昀拧眉,但还是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是……
智多近妖。
卓施然耸了耸肩,随口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把我勾到手了,破坏了我和封炎之间的事儿,元老会就不再对付他了呢……谁知道呢?”
班昀憋了老半天,一句都没说出来。
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对方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