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惊马之果
车夫用力勒住缰绳,脖颈处青筋暴起,却依旧起不到什么作用。
马似疯了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嘶鸣声不断。
“母亲!”谢黎一手牵住宋徽歆,一手去够着方许,却因车体不稳,踉跄了好几下。
马车晃荡的厉害,方许身子不稳,左右摇着,险些从车榻上飞出去。
“你坐好,不必管我,看着徽歆!”方许咬着牙,竭力想稳住身形。
下一瞬,一条胳膊伸到面前。
方许愣了一瞬,抬眼望去,瞧见了坐在侧面脸色凝重的沈济。
“我抓住了车窗。”沈济薄唇轻启,温声道,“夫人若是坐不稳,可抓住沈某的胳膊。”
方许心里倒是没那么多忌讳,左右她身侧也没个能抓住的东西,干脆抬手握住了沈济的小臂,以此做个支撑。
马车一路疯撞,车夫倾力控制,终于在东市街口停下了脚。
“夫人!”苏子脸色惨白,搀扶住同样受了惊吓的方许,“您没事吧?”
方许摇头,有种晕车的恶心感,强忍住不适,咬牙开口道,“今天的事,给我往死里查!”
燕京贡院不在闹市,位置偏僻,有人去那处放炮仗本就惹人生疑,况且那炮仗还正正好好的落到了他们马车底下。
况且现在瘟疫横行,人人避而不急,谁有那个闲心放炮仗玩?
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苏子颤悠悠地起身,低声道,“夫人,奴婢先扶您出去吧。”
“也好。”方许点头,“咱们都出去缓缓。”
众人先后下车,沈济神色如常,视线漫不经心的在方许抓过的小臂上扫过,起身下了马车。
脚踩在石砖地上,方许这才觉得自己大梦初醒,九死一生。
脑海中有记忆闪过,方许身子顿住,脸色一僵。
她记得,原身在回家祭祖时,也遇到了惊马,这才跌下山崖,尸骨无存,连带着两个丫鬟也……
“苏子。”方许冷下脸,压低了声音,“你只管去查松园和裴家,瞧这两处谁有异动,回来禀明我。”
苏子怎会不明白夫人是什么意思,面色也跟着一沉,“是,奴婢知道了。”
方许转过身,对着沈济微微一笑,面露歉意,“真是对不住,本想捎你一程,哪成想遇到这事儿……”
沈济抚平衣裳的褶皱,嘴角含笑,“无事,夫人不必介怀。”
方许姗姗点头,轻声道,“改日与谢黎一起请你用膳。”
沈济陡然一愣,随即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夫人看得起沈某,实之我幸。”
“东市到了,沈某先行一步。”
沈济作揖,转身离去,微风吹起长衫一角,更衬他清瘦。
方许盯着瞧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也不敢坐这马车了,咱们溜达溜达,正好顺路去医馆瞧瞧。”
苏子从马车内掏出两块布条,给了谢黎和宋徽歆。
几人缓步往前走,走到尽头,入了拐角,远远就瞧见了弄云堂。
医馆前站了不少人,各个脸色蜡黄,呼吸困难,像是已经病入膏肓的模样。
“这就是疫病?”谢黎头一次瞧见外头的模样,一下子垮了脸,“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咱们家医馆刚开不久,没有名气,这都被寻到了,可见外头那些有点声望的医馆会挤成什么模样。”方许轻叹一声,缓缓摇头,“咱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上头那位的安排了。”
谢黎盯着人群,沉默不语。
“放宽心,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上头不会坐视不理的。”宋徽歆拍了拍谢黎的肩膀,轻声抚慰。
谢黎蹙眉,“京城都已如此,那些外县……”
气氛冷下,方许看不过去,摆手道,“罢了,先回府吧。”
“成。”宋徽歆扯了扯谢黎的衣袖,轻声道,“今日你回府,夫人一定备了好吃的,先走吧。”
“徽歆就在家里,陪着我们一同用膳。”方许勾唇笑笑,随即望向谢黎,低声道,“有些事情我们管不了,再想下去也只是会平添忧愁,不如放宽心,万事自会有结果。”
谢黎颔首,“儿子知晓。”
翌日,方许窝在软榻上,眼皮耷拉,捏着石榴往嘴里送。
“夫人。”苏子推门进屋,面色阴沉。
“怎了……”方许挑眸,幽幽望向她,随即一顿,“你为何一副便秘的表情……谁惹你了?还是来葵水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苏子气的直跺脚,低声道,“昨日惊马的事,有风声了。”
“是吗?”方许来了兴趣,扔下石榴,坐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苏子上前,压低声音,“昨日府中有人瞧见,松园里出来了人,是翻墙走的!”
“夫人定了奖罚,责令不许出府,这个时候有人上赶着触霉头,自然是蹊跷的,奴婢就多问了几嘴。”苏子沉着脸,“细问才得知,出府的是世子身边的小厮,名叫长海。”
“哦?”方许挑眉,目光玩味,“费尽心思翻墙出去,可见这是个急事。”
苏子气红了脸,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奴婢记住了长海的模样,去街上打听过了,离燕京贡院最近的花炮铺子,里头的掌柜曾见过他!”
方许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夫人您为何这么冷静?”苏子喘着粗气,“奴婢都快气死了!”
“你也是气性大。”方许笑笑,“不过是件小事,何须你这么动怒?”
“小事?”苏子大为震惊,声音不由得拔高,反应过来后又强压了下去,“夫人您是不是糊涂了,能调动长海的只有一人呀!”
“世……那人想要弑母,这怎么能是件小事呢!”
看着苏子气到小脸充血,方许摆了摆手,出声安慰,“弑母而已,我也杀子不就得了?”
礼尚往来,正正好好。
苏子盯着方许,脑容量在这一刻不够用了,“杀…杀……”
是她听错了吗!
夫人怎么把这两个字说的如同杀鸡一样简单?
方许笑着看她,神色不似作假。
苏子到底是苏子,就是比白及沉稳些,见方许认真,也清楚她打定了主意。
“夫人,”苏子望着她,面上谨慎,“需要奴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