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去。”顾寒好一会儿才道。
“哦,”祁越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外面在下雨。”言下之意是不方便回去。屋中角落的画筒中竖着一把纸伞,但祁越没看见。
“脱了衣服再睡,”顾寒转身。
祁越又挪去床边,随手解衣带。顾寒见他安生下来,便要接着去书案边。迈出一步,右手就被祁越拉住了,湿凉的感觉透过皮肤,一股力道渗进筋脉中锁住了身体里的内息。祁越顺势扯得顾寒往后跌下去。
他伸出胳膊,揽住顾寒,眼里透着一丝狡黠,却又慢吞吞道:“……我不是有意的,没控制好。”
顾寒还没从惊疑中反应过来,他想起身,竟力不从心。
“阿越,”顾寒微怒。
“去书阁时见到一本讲运气的书,不小心使了出来,师兄,对不起,”祁越语气诚恳,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想试一试,却不是不小心,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过一会儿它自己就解了,”祁越摸摸鼻子,连假装想法子解开都懒得假装。顾寒被他放在床边,祁越看着烛火的光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敬地跨过顾寒,便左找右找,从枕头下翻出了那本书卷。他捏着书角,对着屋中的烛火,卡着力道甩出去。
书卷“啪”地一声轻响落在桌上,烛火应声而灭。
“祁越,”顾寒终于怒喝。
祁越仗着黑暗,嘴角弯了弯,小小地得意一下,得意罢又不作声地缩回床上,装睡充愣。顾寒好几年没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了,他这回算是真的捅了马蜂窝。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祁越心里对自己道。
“说不定今晚就睡着了呢,”祁越闭着眼睛,翻过身。
还没有人暗算过顾寒。他料不到自己师弟如此大胆,更何况他竟然一时冲不脱那外界真气的禁锢。
身上小心翼翼地搭过来一角被褥,还透着雨水的潮湿气味,顾寒闭着眼睛,调动身体的内息:“想再抄百遍门规还是想挨打?”
“困……”祁越又往里挪,含糊不清地咕哝,立时要进入梦乡,“我睡了。”
顾寒一点办法都没有,火气无处发泄。祁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会耍小聪明,拿捏他的性子。顾寒本是觉得祁越长大了,不愿意再动不动就罚他,谁知他师弟没有小时候那般明目张胆地顽劣,反而变本加厉顶风作案。
他深深地吐纳着气息,内息周转片刻,祁越的暗算便失了效。力气一恢复,顾寒立即起身,掀起被褥下了床,本是很用力的一掀,被子那角落下去,还没到实处,顾寒又伸手捞住了。祁越气息已匀,顾寒站了一会儿,把那角本会落在祁越身上的被子轻轻放下。他便听见本该睡着的人气息紊乱了一瞬。
祁越恨不得睁开眼睛,看一看顾寒要做什么,便只期盼着顾寒快些安顿下来,不要再看他。他正不敢动地注意着动静,放在身侧的胳膊被顾寒握住。
要做什么?祁越紧张起来,……不会要打他吧。
顾寒没有打他,祁越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已经无暇再想这个事实。他内息被锁得彻彻底底,只能勉强地调动一缕半缕真气,还稍纵即逝。
被顾寒内息侵入的那一刹祁越就已挣开了眼,但仍是晚了。想作混的狂妄少年还没本事掀天,只能束手无策地呆着。
顾寒看他的样子,也不点破,转身便去点燃了烛火。看样子是又不打算睡觉了。
祁越被烛火的光晃得眯了眯眼睛,小声地叫了声:“师兄……”
两人间隔着一架屏风,屏风上绘着寒江湖心亭,白雪点点。灯光透过去,遮挡不住。
顾寒侧头皱眉望了一会儿,又转过来屏风。祁越没来得及认错,一件物什蒙在了眼睛上,绵密凉滑的质感,眼前一片黑暗。
这要算个好法子,两全其美,祁越既不会被烛光所扰,顾寒也能安生地抄字。
“师兄,我……”祁越有些懵。
“睡觉,”顾寒沉着声音,“寝不语。”
祁越识趣地闭上了嘴,听着轻稳的脚步声去了屋中。
不知道明天还要不要再抄二十遍门规,或者是一百遍,又或者还要挨打。祁越颓废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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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祁越迷迷糊糊地沉入梦中,竟又一次看到了那禁地中的情形。闪着红色光芒的剑半截没入白骨堆中,妖冶诡异。他步入禁地中,那中皇剑照例颤动着,朝他飞过来。祁越手一抬,将它握在了手中。
微微冰凉的剑柄,却又不是寒彻骨的温度,握在手心里稍微久了,还生出些暖意。祁越就那么握着那把只在梦里见过的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他走出禁地,站在云海缥缈的栈桥上,那些云见风便长,乘势而起地在他面前结成云幕。不见山林草木,却分明有俯瞰远景之感。
浓浓淡淡的云气中,立着一个人,他身上的白衣如云,与周遭一色,几乎不大能看出来,佩着的一柄剑锋芒内敛。
云聚了又散,散了又拢,两人隔着半丈远站着,谁都没有动,还不待祁越上前一步,一把剑破空穿过两人之间的重重云幕,把云劈得丝丝缕缕,锋利的剑刃携着未断的云缕,朝祁越冲来。
本能地要躲开,但一时间竟动弹不了,剑刃离眉心半尺时,祁越认出了那剑的样子,正是白虹。他惊惧更甚,也知身在梦中,可越是挣扎越是无力。剑刃堪堪要刺进眉心之际,祁越醒了。他俯身呛出半口血迹,手上不自觉地攥住被褥,脸上冷汗落得肌肤生凉。
祁越神情恍惚地扶着床榻起身,自己挣脱了束缚,可还是不能心安。
屋内烛火融融,顾寒听见动静,抬头望过来。他走近拉过祁越的手腕,探得内息不平,却没有零散冲撞的迹象,又皱眉帮祁越擦唇边的血迹。
祁越偏过头去:“我没事。”
顾寒的手在半空停了停,又垂下:“没事就好。”
祁越凭空从梦里带出来一股脾气。这会儿梦已醒了,但耳中又不得安生,只兀自气闷。
“明知道方才那般很危险,还这样冲动?”顾寒道。
祁越没听进去,仍偏着头。顾寒也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师兄,”祁越突然道,“若我现在能赢过你了呢,你说话算数吗?”
他看起来很像无理取闹。外面还在下着雨,闷响的雷声时不时滚过。半夜三更,两人既非仇敌又非兴致所致,找不出要去冒着雨拼剑的理由。
“明日再说。”顾寒又走向书案边。
祁越抬手用袖子抹了嘴角丝缕血迹,又用胳膊蹭干净。他跟过去,漆黑的瞳仁上映着如点漆的烛火,少年人的声音沉稳得有了偏执:“为什么现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