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诊室，许先生还在沉默，秦卫华、方浩洋几人也不催促，这会儿需要做决定的是患者家属，而不是他们。

这个病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现在之所以僵持，正如方寒所说，方子不符合患者的身份。

越是有钱人，身份越高的人，越求稳，越不愿意去冒险，除非到了没有选择的地步，要不然他们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置于险地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所以在很多时候，医生治病，不仅要针对患者的病症，还要针对患者的身份。

特别是中医治病的时候，很多人找中医本就是存了几分碰运气的说法，然后你的方子给他一看又明显像个下下签，他能舒服才怪。

这就好比华佗，华佗能给曹操说出开颅的建议，那么证明他本人也是有着几分自信的，可结果呢？

曹操根本不考虑手术的可行性，也不问成功的概率，直接把华佗杀了。

为何？

正是因为华佗所说的方案不符合曹操的身份，不符合曹操的性格。

此时这个方案对许家老爷子来说也是一样。

大黄又名将军药，药力峻烈，因而有将军之称，也正是如此，没有几分本事的医生还真用不了大黄这味药。

俗语说的好，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很多人对大黄这味药的偏见。

可事实上，大黄这味药却是极为难得的凉药，用的好可以回阳救逆。

药是好药，却不对患者胃口，这是自古医者最不喜欢遇到的事情。

无论是仙丹还是妙药，吃不吃，最终还要患者亦或者患者家属做决定，医生不能掰开患者的嘴巴硬灌。

越是普通患者，对医者的信任往往越高，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越是不怎么轻易相信医生，自古如此。

今天这个病要是换成普通患者，或许早已经服药了，医院方面把该交代的交代了，患者家属哪怕纠结，也大都会同意。

可换了许家，徐家人不点头，医院说再多那也无济于事。

许先生好半天不说话，眉头深锁，过了一会儿，甚至出去打了几个电话，这才重新回来。

沈副院长不得不提醒一下：“许先生，您的意思是？”

许先生依旧踌躇：“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吗？”

秦卫华道：“目前看来方寒说的方子是最为合适的。”

这也是之前方浩洋和秦卫华几个人沉默不语，让方寒出头的原因。

他们早就知道方子说出来，患者家属必然迟疑，王不对王，如果这个方案直接由他们说出来，就会形成一种压力，如果许家人脾气暴躁，有可能会当场发火。

可这个方案由方寒说出来，就等于有了缓冲的余地，方寒毕竟只是实习生，哪怕许家人发火，秦卫华和方浩洋也不会太过尴尬，颜面无光，而且秦卫华和方浩洋这会儿也只是一直在肯定方寒的方案。

许先生左右看了看，不见方寒了，出声问：“刚才哪位小医生怎么不见人了？”

“小方这会儿应该是做手术去了，刚刚来了一位膝关节粉碎性骨折的患者，需要做关节置换手术。”方浩洋道。

“小方医生还懂得做关节置换手术？”许先生吃了一惊，这儿不是中医医院吗？

方浩洋笑着道：“方寒虽然年轻，本事却不低，不仅仅在中医方面造诣不浅，在骨伤科方面也很有天赋，针法更是一绝，哪怕是燕京的周同辉周老对方寒的针法也是赞誉有加，自叹不如。”

“这么厉害？”

许先生更吃惊了。

周同辉的大名许先生自然是知道的，方寒的针灸竟然连周同辉都自叹不如？

孙艺洋也吃惊不小，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可方浩洋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八成不会有假，哪怕是有一些水分，含水量也不会太高。

周同辉那可不是一般人，要是周同辉真的没说过，方浩洋在这儿给方寒脸上贴金，传到周同辉耳中可不是小事情，哪怕周同辉本人不计较，周同辉的学生也不会坐视不理。

沈副院长也笑着插话：“小方确实很了得，现在卫生厅正在评选的省十佳青年医生，小方的票数可是第一。”

许先生边上的许晴急忙拿出手机，找到卫生厅的官网，点进十佳评选页面，果然，方寒的头像就在第一位，很是显眼，票数也遥遥领先。

“爸，您看，方医生好厉害。”许晴把手机凑到许先生面前，许先生看了一眼，沈院长果然没说假话。

郑医生这会儿也不吭声了，秦卫华、方浩洋还有沈院长这会儿都在捧方寒，这件事绝对不简单，搞不好这位方医生来头不小。

许先生看过方寒的票数，心中更纠结了，沉吟道：“那要不等叫方医生前来，我们再听听方医生的看法？”

短短的时间，许先生对方寒的称呼接二连三的发生变化，从小医生变成小方医生，然后又变成方医生，由此可见他内心的动摇。

“我问问。”方寒拿出电话，找到李小飞的号码拨了过去。

......

李小飞这会儿正在观摩室观摩手术呢，接到方浩洋的电话，拿起通话器向手术室里面喊：“方医生，方主任叫您去会诊室。”

方寒头也不抬：“我正在手术呢，走不开。”

“那我怎么回复？”李小飞无语，估计也只有方寒敢用这种口吻对方浩洋说话。

“实话实说。”手术正是关键时候，方寒才不愿意离开呢，反正方案他已经说了，如果许家人使用这个方案，那也算是他的功劳，临时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会诊室，方浩洋挂了电话，苦笑道：“手术正在关键时候，方寒暂时走不开。”

许先生问：“手术多长时间结束？”

“应该还需要两个小时。”方浩洋道。

“那能不能先用别的方案给老爷子治疗，等方医生下了手术，我们再商量？”许先生道。

方浩洋和秦卫华对视一眼，两个人达成了协议，方浩洋这才道：“行吧，既然许先生这么说，那我们就先试试，重新拟个方子。”

......

手术结束，方寒查看了一下关节置换的经验值，只涨了三百点不到，比起上一次涨的更少了。

梁群风却对方寒的表现很满意：“你现在各方面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实在不行，到时候可以去丰州骨伤医院学习一段时间。”

梁群风现在也不指望挖人了，不过对于方寒这么有天赋的年轻人，他还是愿意多教一些东西的。

“谢谢梁主任。”方寒笑着道谢。

要是没有临时任务，方寒自然是不着急，可有临时任务，他不得不急啊，复制卡，强大的复制卡，错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得到。

方寒走出手术室，就迎面碰上李小飞：“方医生，方主任让您下了手术就去他的办公室。”

“知道了。”

方寒应了一声，迈步向方浩洋的办公室走去。

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方浩洋的声音：“进！”

方寒推门进去，里面不仅仅方浩洋在，秦卫华也在，许先生夫妇、许晴和郑医生也都在，虽然少了其他几位专家，可这个办公室无疑又是另一个会诊室。

“方主任，秦主任，许先生......”方寒礼貌问候。

“方医生，坐吧，不用拘谨。”许先生很客气。

方寒找了个地方坐下，方浩洋这才道：“小方，许先生还想听你说一说许老爷子的病情，你是什么看法，怎么想的，不要犹豫，都说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患者的病情很清楚，无论是症状还是脉象都符合伤食症，既然确诊无误，对症用药即可。”方寒道。

许先生微微有些尴尬，笑着道：“方医生，你说的呢我也都明白，可这个大黄......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方寒道：“没什么不妥当的，火神派宗师，清代名医郑钦安说过，‘病之当服，附子、大黄、砒霜，皆是至宝。病之不当服，参、鹿茸、枸杞，皆是砒霜。’”

“《经历杂论》也有说，‘善用将军药（大黄），为医家第一能事。’”

“《丛桂草堂医案》也有说：‘大凡应用硝黄之病，绝非他药所能代，若畏而不用，必致缠延误事。’”

方寒一连说了好几个出处，继续道：“由此可见，自古医者用大黄者不在少数，既然大黄可以治病，为何不能用？”

“这......”许先生哑口无言。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拐不过那个弯。

该说的方寒都说了，他也不多留，站起身道：“许先生，许老爷子的病呢暂时没什么大的危险，您在考虑考虑。我就先走了。”

说罢转身告辞。

“这......”许先生看着方浩洋和秦卫华满脸苦笑，他也算是究竟阵仗的人了，可没想到在方寒手中一而再的吃瘪。

方浩洋和秦卫华对视，脸上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这也是方寒了，许先生不会太在意，要是他们，真要甩袖子走人，这事也就凉了。

“我再去问问方医生。”许晴站起身，扔下一句，也急忙开门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