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春简直要惊呆了。
那第一排是什么地方?除了王学的宿老、七派的掌门人之外,便只有侍郎以上的朝廷高官可以就坐。
没看见堂堂鸿胪寺卿都坐在第二排吗?
“咦,那小子是不是不懂规矩,坐错地方了?”刘嗣德凑过来,要帮自家兄弟一手道:“我去把他叫过来。”
“别瞎说,那种地方能坐错吗?”李承恩白他一眼道:“那不,他边上还空着个位子吗?不信你过去坐坐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撵你?”
“那就奇怪了……”刘嗣德挠挠头道:“他个咱们一般大,怎么有资格坐在那种地方?”
“切,你们拿什么跟我大哥比?”小县主不屑的哼一声,与有荣焉道:“我大哥比你们本事大多了,他的学生还是解元呢,怎么就没资格在第一排有个座?”
“呀,是他……”张筱菁闻言轻呼一声,看看李明月,见县主点点头,两人便捂嘴笑着,小声咬起耳朵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元春看到李明月的脸似乎红了一下。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登时如万箭穿心、仿佛被五马分尸。
徐公子退后两步颓然坐在椅上,耳边响起了苍凉的夜寺钟声……
“看,你爹出来了。”李明月却没有察觉到有人心碎,还在那里和张筱菁兴奋的叽叽喳喳:“呀,他居然挨着我大哥坐了,你猜他俩会说什么呢?”
“我可猜不着……”张筱菁不禁苦笑道:“他今天出门时心情不好,赵公子和他坐在一起,怕是蛮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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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姐恰巧猜错了,赵公子简直要嗨爆了……
当赵昊看到三位身穿便袍的大学士出来时。根本不用人介绍,他一眼就认出那美髯飘飘、器宇轩昂的顶级美男子,绝对是人中龙凤张江陵!
今天,终于见到活得张居[孤城读书 www.guchengdushu.com]正了!
这位‘黑心宰相’在赵昊最感兴趣的三人中,毫无疑问要排第一位!
要是张居正和海瑞同时落水,赵昊一定会救前者,然后鼓励海斗士自己游上来。
更让赵昊激动不已的是,张居正居然来到了自己身旁,缓缓坐了下来。
风儿轻轻吹拂着他的长须,甚至能扫到赵昊的肩上,没想到能距离偶像这么近,赵公子激动的心跳都加快了。
张居正好帅啊,胡子好长啊,好酷啊,好想跟他合个影啊……
赵昊没想到自己两世为人,终于体会到了脑残粉的痛苦,明知道这样很羞耻,可就是管不住自己啊。
那可是人见人爱的张居正啊,严嵩、徐阶、高拱、隆庆、冯保、李娘娘……最后一个划掉……不分立场性别,哪个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自己小小失控一下,也很是合理的。
幸好张居正神情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赵公子才没干出什么羞耻的事情来。
坐在张居正左首的老者,也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看来同样感受到了张相公的迫人的气场。
赵昊知道,这气场并非天生,而是修炼所得。
张居正四十二岁入阁,是内阁中最年轻,也是排名最后的一位大学士。
而且内阁中,徐阶是他的老师,次辅李春芳是他同科的状元,陈以勤则是他的房师。三人地位都在他之上。但张居正却能快速树立了自己的权威,让那些年资远在他之上的大小九卿,还有桀骜不驯的科道言官们,全都服服帖帖,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对他的畏惧甚至超过了徐阁老。
史书上说,张居正靠的是三板斧——独引相体、无所延纳、一语中肯。
说白了,就是在一团和气的内阁中,单单他摆出丞相的架子,威严地接见九卿。并且不听取任何人的意见……因为他太年轻,很容易不知不觉便被老油条下属牵着鼻子走,索性便谁的意见也不听。
当然他有不听的本钱,因为他要么不说话,要么便会一语中的,从来不会说错话、办错事。
这样一来,下面人就摸不清他的心思,便会觉得他深不可测,对他心存恐惧。
而权威,就是建立在恐惧基础上的……
是的,赵昊对待身边人,正是模仿了张居正的套路,来建立自己的威严。
只是他年纪还太小,模样又太俊,弟子和奴仆们会分不清,对公子到底是畏惧还是爱护?
所以也就可以理解,赵昊为何看到海瑞尚能保持淡定,见到张居正却会激动坏了。
要是见到第三位呢?嗯,一定要狠狠踢他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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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张居正并不是主角,他甚至不会发言,今天的主角是徐阁老和王学七派。
等待三位大学士就坐后,担任今日司仪的赵贞吉便出现在场中,沉声道:“诸位请肃静!”
也不知是利用了什么声学原理,他的声音居然能传遍全场。
场中登时鸦雀无声。
“诸位,我心学时隔一年,再度于灵济宫共襄盛会,今日五千贤士云集于此,实乃国朝一大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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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与灵济宫相隔二里的西华门城楼上。
隆庆皇帝正趴在高高的城门楼上,手持一根黄铜筒,眺望着西苑以西的地方。
那居然是赵昊送给李承恩的那个望远镜。
随侍的司礼监掌印滕祥,将一件鹤氅披在隆庆的肩上,小声道:“万岁爷,高处风大,咱还是回去吧……”
“不要急,看完好戏再说。”
隆庆皇帝随口应一声,然后感慨笑道:“这叫望远镜的玩意儿真神,隔着个西苑看灵济宫都清清楚楚,就像朕也在里头一样。”
“要不小爵爷能整天随身带着?”滕祥笑道。
“他居然还想爬到午门上,看看大学士们都在家里干什么,真是瞎胡闹……”提起那淘气的外甥,隆庆皇帝不由失笑道:
“不过朕也差不多,抢了他的玩具……回头早点给他封爵吧。”
“可惜这玩意儿,只能看见影儿,却听不见声。”滕祥不无遗憾道。
“听不见无所谓,朕又不信什么劳什子心学……”隆庆皇帝说着忽然一抬手,示意滕祥不要聒噪道:“出来了。”
透过望远镜的镜片,隆庆皇帝看到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被个中年人扶着出了灵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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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济宫中。
赵贞吉性情严肃,并不习惯长篇大论,略作开场白后,便又高声道:“恭请徐阁老!”
众人拊掌声中,徐阁老在徐璠的搀扶下,步履沉稳的走上了讲台。
五千多人同时俯身低头,齐声向元辅问安!
他们本就是跪坐在蒲团上,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扶地便可成礼。
赵昊偷眼见张居正也一丝不苟的俯身行礼,那漂亮的胡须都扫到地上了……
讲台上,身材短小,白面银须的内阁首辅徐阶,缓缓扫视场中。
他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浑没有同龄老人的浑浊。
也许这就是权力带来青春吧。
“诸位请平身吧。”少顷,徐阁老方心满意足的缓缓道。
“谢元辅。”五千人轰然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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