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话语之间，似乎有无尽的感叹和萧瑟。

苏晓没去问，而是看着漂亮的地球。

苏晓说道：“康德曾有句话：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中唤起惊奇和敬畏就会与日俱增，这就是我头顶上的星空和我内心中的道德。”

林辰笑着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星空值得敬畏，但道德……呵。”

没等苏晓说话，林辰说道：“之前你不是邀请我，想和我再对弈一局吗？想试试在星空中下棋吗？”

苏晓说道：“求之不得……只是，这里没有重力，棋子恐怕会浮起来。”

林辰道：“没事，舰桥有投影功能，以投影下棋也是一样。”

随着林辰的命令，舰载AI逍遥将一副棋投射到了林辰和苏晓正中。

“上次你执黑，这次你下白棋吧。”林辰说道，先在苏晓左手边落一子。

苏晓有些费力的飘过去，从投影出的白棋里拿出一枚。

“这次你把头上的木偶收了起来？那东西还挺有用的，应该能帮助你控制身体对吧？”林辰随意问。

“是的。”苏晓说着，在林辰的左手边回敬一子：“说到这个，我倒还要替罗莎莉问一个问题，她已经觉照六阶了，为了选一个好的超凡职阶，满足‘具备超凡体质’的先决条件，她想修炼一个体质活力秘术，您有什么推荐的吗？”

“她不过来，让你来问？”林辰笑着，直接把棋子飞在苏晓落子的位置：“我也能理解，毕竟她真正的老师，应该算是孙圣，孙圣对我有一些误解，在红崖事件后，这种误解就更大了，没让她断绝师徒关系，已经算是很给我面子了。”

苏晓心中一动，说道：“罗莎莉一直称呼孙圣为将军，哪怕离开了他手下也是这样。”

他说着，没理会林辰的进攻，也同样在林辰落子的地方飞了一下。

“唉……可惜了，孙圣也是人类的精英。”林辰没有思考，直接落子回应：“你可以告诉罗莎莉，她不需要特地去修炼体质活力秘术，逍遥剑心本身就有体质活力秘术，只是她还没挖掘到而已。”

苏晓确认了一个疑点，继续认真下棋。

果然，逍遥剑心本身就有体质活力秘术，陈紫微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知道我和孙圣的差别在哪儿吗？”林辰问。

“您比他老几十岁？”苏晓说。

“不不，根本的差别是，我是一个逃亡主义者。”林辰说。

“你刚刚看到了星空的浩瀚，看到了先行者文明这堪称奇迹的星舰，而逍遥号……不过是先行者文明最低等级星舰罢了。上面还有驱逐舰，巡洋舰，战列舰和家园舰。”

“可是他们被抹去了，就像从未存在过那样，只能在某些地方见到他们的遗址。”

“你知道消灭他们的是什么吗？”林辰落子：“邪物。”

“人类，不可能战胜邪物，唯有抛弃大众，少数精英登上逃亡的方舟，方可延续人类的文明。”

苏晓道：“即使打不过邪物，也不用抛弃大众，要逃亡，也是整个人类文明一起逃亡。何况，到底能不能打赢，还是个未知数，要打打看才知道。”

林辰笑着摇了摇头，边和苏晓对弈边说道：

“你们这一代人和我不同，你出生在新世纪10年代，那时，中夏的修行者，中夏的军事力量，乃至整个国力，都处在世界的巅峰，哪怕是米国，也在诸多方面不如你们。所以，你们会非常自信，你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而我，我出生在1931年。我经历过中夏最为落魄，最为危难的时刻，我见证了外敌入侵，军阀交战，也见证了新生的中夏政权是如何浴火重生的。”

“当初米国带领联合国军登陆仁川，进攻北高丽，中夏和北俄的志愿军援助北高丽的军队，和宁战争就此开始，那时我是米国一位随军的记者，我亲眼见到漫天炮火彻夜落下，把山坡削平，把岩石碾碎。我得以见证人类的意志和组织能够达成何等的奇迹，我的烧铁也是从那儿得来。”

和宁是大明时期，高丽王朝向宗主国寻求国名建议时得到的名字，现如今高丽王朝两分，北方称和宁，南方称高丽。

林辰在棋盘上对苏晓边角的一块棋发起了猛攻：“当时的联合国军，虽然后勤和综合实力远胜中夏，但其实并没有产生巨大的代差，何况中夏还得到了北俄超凡空军的支援，修行者层面上也没有落后太多。”

“那场战争中，有场战役令我印象深刻，是中夏志愿军的两个刚从降兵改建过来的步兵营，拦截了英军的一个装甲营，你们的步兵缺乏反坦克装备，也没有足够多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只能使用炸药包和手雷去炸坦克，最后连炸药包和手雷都用完了，满山满谷的战士喊着：‘揭盖子！’‘揭盖子！’。”

“他们喊着这样的口号，爬上了坦克的上方，揭开盖子，用枪往里面打，最后生生打赢那场战役，许多人的年龄甚至比我还小。”

苏晓边落子防守边静静看着林辰，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到那个消息时，我很震撼，也很庆幸。”林辰说：“中夏文明实在太幸运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完全碾压，彻底击垮中夏的敌人和灾难，像那场战役里，即使你们没有反坦克武器，也可以揭开坦克盖子去艰难获胜一样。”

“每一次，你们靠着团结一致，靠着英勇牺牲，都能打败敌人，抵御灾难。”

“哪怕是最强大的敌人，你们都能绞尽脑汁想出办法去对付它，你们的大众也是最坚毅，最勤劳，最有奉献精神的。”

“可你想过没有，有些东西，并不是靠意志和组织能够磨平的，而遇到那种完全无法抵御的挑战时，权衡利弊，保存一部分精英逃走，再续文明，才是最理性的选择。”

“比如，如果当时进攻北高丽的联合国军，拥有米国海湾战争时期的科技水准，有精确的导弹打击，有可以贯穿反斜面深入坑道的钻地导弹，有破解夜间攻击的夜视仪，有更多更密的修行者……你们还能打得过吗？”

苏晓看着棋盘上林辰凌厉的攻势，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片刻后，苏晓落子了。

“你错了。”苏晓看向林辰：

“并非因为我们幸运的没有遇到可以彻底击溃我们的敌人和灾难，而是本来有可能打倒我们的敌人和灾难，被我们战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