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姑娘,你昨天晚间出营干什么去了?”一个面白如玉的小将站在汤衣驻扎的营地前,疑惑问道。
汤衣昨夜回来的晚,睡的更晚,但今日晨间大军又要开拔,因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名叫起床气的情绪。
别说有起床气在身,即便一切正常,她也不乐意搭理他,这小孩,烦死了!
“起开。”汤衣冷声道。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别对我这么冷淡行不行?”白面小将有些懊恼。
“大军即将开拔,都统大人还是快去准备,以免误了军机。”汤衣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
都统大人!
这位长相俊朗的年轻人,面容仍有雉色,居然已经官拜都统之位。
整个孙坚的大军中,能有如此殊荣的,只有他的长子。
写《三国志》那位陈寿,评价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又言策英气杰济,猛锐冠世,览奇取异,志陵中夏。然皆轻佻果躁,陨身致败。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而权尊崇未至,子止侯爵,於义俭矣。
陈寿的评价大体上的意思便是说,这个人长得好看,喜欢和别人开玩笑,性情舒朗,知人善用,同时为人有些轻佻,武力却极强。
曹操在历史上对他也有评价:猘儿,谓难与争锋。
这个意思更简单:他是一条疯狗,躲他远远的,逮谁咬谁。
没错,此人便是长沙太守孙坚的长子,吴主孙权的长兄,孙策孙伯符是也。
只可惜这位孙伯符在历史上二十六岁就死了,临死之际只给自己的弟弟留下了十字箴言——内事问张昭,外事询周瑜。
此时的孙策年仅十五岁,身高却已经不下一米七,可以想见,再过几年功夫,这个大男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美男子。
可现如今他的脸上仍是稚气未脱,就是一个阳光大男孩的模样。
“嘿嘿,我来之前都安排好了。”孙策一脸傲娇的笑意,轻声说道。
“你厉害,行了自己玩去吧。”汤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父亲让我们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你总不能总是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啊。”孙策挠了挠头,有些懊恼。
孙策喜欢汤衣,从汤衣光明正大闯入大营,一枪给他撂倒了之后,在他心中就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孙坚自然乐见其成,也想尽力促成二人的好事。
这些事情汤衣都知道,然而她已经非常明确的表示让孙策死了这条心,可这孙策不光打仗,连追女孩子也是穷追猛打,倒是真像一条小疯狗一般。
于是汤衣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对这半大的屁孩子有点哭笑不得。
汤衣不知道孙策是在什么时候娶妻的,但也知道那个名叫大乔的姑娘才是孙策的命中人,而不是自己。
她只是按照齐贞的谋划,来孙坚的军中效命罢了。
更何况他才十五岁,也就和梁思丞一般年纪,哪里来的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你要和我商量什么?”汤衣问道。
“怎么打啊,毕竟咱们这先锋营好几千人,总得有个说法。”孙策说道。
“主公怎么说?”说到正事,汤衣敛了不耐烦的神色,皱着眉头问道。
“父亲要我们便宜行事。”孙策无奈道。
“噢。”汤衣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哪样?”孙策呆呆说道。
“传令!”汤衣高声喝道。
“啊?”孙策还是不明白汤衣想要干什么。
“大军开拔,一路向西,三日内务必到达汜水关前,自都统大人以下,违令者军法处置!”
清脆的话语响彻营间,让正在准备开拔的兵士们心中一凛。
“喏!”整齐的应答声响彻营门内外,黄月英已经转身向自己的营中走去。
“如果不知道怎么打,那冲就完事了。”黄月英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让那个还呆立在原地的孙策有些不知所措。
“这也太帅了吧。”孙策喃喃念叨着。
说是冲就完事儿了,但行军打仗毕竟不是跑步比赛,哪能真就不管不顾往前冲?
很可惜,无论是汤衣还是孙策,对于战术这种事情还真没什么经验,无非是随军的谋士和下属提出方案,二人拍板。
在行军的过程当中,那些有关于马弓手、步弓手、骑兵、步兵等等一系列兵种之间的配合和衔接,如何突袭,敌军来袭时如何防御,就在大军开始急行军的过程中,一样样的摆到了孙策和汤衣面前,供他们参考。
就在二人先锋军突进的同时,孙坚的大军应声而动,无论是两翼策应还是后勤支援,都十分迅捷的开始配合二人的先锋军动了起来。
孙坚动了,中军便也要动,只不过明显是因为各方诸侯配合生疏,导致韩馥乃至袁绍的军队跟随慢了几拍,并没有那样快速的策应上来,甚至显得有些慢吞吞的。
然而有两个人的行动远远比中军反应快上不少,一个是大军左翼的刘勋一部,一个是大军右翼的张飞一部,几乎和孙策部不分先后的开拔,共同向西边起军。
时机掌握之好,简直就像是商量好一样。
孙策在收到兵士回报之后,隐隐明白这或许与汤衣当夜消失有关,他却并没有太过于深究,毕竟那两方的策动会让自己一部减少不少压力,他乐见其成。
三部大军,就好像三叉戟一样,狠狠扎进了董卓所布置的守军防线上。
关东联军所谓匡扶汉室的义举,在董卓那边自然变成了谋逆反叛的乱军。
早在收到叛军会盟的消息时,沿路的军镇便已经严阵以待,等待着大军来袭。
然而除了西凉军嫡系之外,其余所有军镇心中都有一杆秤,称的便是敌我强弱,大义民心。
平民百姓姑且不提,那些为官作将的人心中都清楚,洛阳朝堂之上早已被董卓搞得乌烟瘴气,乱象丛生,董卓把持天子,祸乱后宫,行事手段暴虐无度,令人发指。
因此没有遭受到太过强烈的抵抗,大军便果真依照汤衣所言三日之内到达了汜水关外。
而这三日之中,身居洛阳的董卓也似乎真正明白过味儿来,派出了自己的亲军嫡系,阻挡大军的进攻。
汜水关为洛阳八关之一,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作为洛阳东面的第一道天堑,显然汜水关十分符合它的定位——易守难攻。
若说攻打普通的城池势必要五比一的军力方可攻下,那么汜水关这种横亘在两军之间巨大关隘,想要攻下此处则要成倍的消耗。
在距离汜水关外五里处,大军缓缓扎下营盘,即便相隔甚远,孙策仍能依稀看到远处那座威武的雄关样貌。
三日的行军,从各方汇集而来的消息让孙策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孙坚自然也明白了。
其一,除董卓嫡系亲军之外,其他各镇兵马也已与洛阳离心离德,无心恋战,因此到现在整个联军,或者说孙策、张飞、刘勋的三路先锋军,受损并不严重。
平原交战,人数和人心还是决定战局走向的关键之处。
其二,那种日子到了汜水关之后,情况便不同了,所需要防守的范围越小,敌军便越密集,精锐程度也将节节攀升,从此处开始,只怕先锋军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毕竟董卓不大可能真的放任联军进攻,而汜水关,正是对联军迎头痛击的最好机会。
其三,孙策虽然没有去到中军之中,可也明白联军内部人心不齐,要不然为何头一日韩馥还慢慢吞吞,可一收到先锋军的第一日战报,这反应便突然快了起来?
不光是身后的韩馥,还有韩馥身后的中军,简直可以称得上脱胎换骨,哪里还见得到那种配合的凝滞之感?
孙策心中冷笑,都是一群只顾自己的宵小之徒,真是耻于他们为伍!
孙坚从这三天当中的大军动向中,也明白了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传令孙策,必须在汜水关之外停驻,不可莽打莽撞,待他禀明盟主之后,再做决断。
孙策眯眼看着远方的雄关,脸上带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神情,俊朗的面容上有些深沉。
“打不过,会输。”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整个军中就这么一个女人,孙策自然不会弄错来人是谁,他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只怕父亲要是不同意攻打,到头来会被安上一个贻误战机之罪。”
汤衣不再说话,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
她脑子不笨,只是很多事情懒得思考,相比于费脑子去想,她更愿意当一个奋勇杀敌的先锋,至于那些事情,还是交给齐贞他们去琢磨吧,她只是很简单的把自己对于战局的判断说出来,仅此而已。
孙策转头看着汤衣的背影,觉得这位先锋军副都统,实在是太他娘的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