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世斗嘴上问的是卡米尔，注意力却在大约翰身上，他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也不知道这边不列颠管家体系是贵族体系的补充，可先前杜小妹说出的约定和帮助外孙一辈子，让他想起了三国演义里鞠躬尽瘁的诸葛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杜小妹还以为老爹是在问郑建国和卡米尔，和他进了厨房里找到锄头背篓下地的东西，开口道：“上学时认识的。”

“上学时认识的？”

想了下大约翰的模样，杜世斗有些蒙的反问了句，便接着开口道：“我说的管家和建国怎么认识的。”

“通过一个老管家，大约翰介绍给建国当管家的老人。”

发现两人说的驴头不对马嘴，杜小妹倒也知道郑建国和老约翰大约翰的关系，那是她无法理解和相信的，一辈子伺候别人？

浑然不知杜小妹所想，杜世斗在接过锄头在手上晃了下，感觉还趁手的面现满意之色：“建国这是刘皇叔遇到了诸葛孔明啊。”

刘皇叔是谁，杜小妹并不知道，但诸葛亮却不同了，这名字在她看来，就是三国演义的代表，从这位身上再推下老爹口中的刘皇叔，把篓子挎在肩膀上后开口道：“爹，你也太高看他了，不过他倒是很聪明，和建国一个学校里毕业的，还是什么博士。”

才把锄头扛在肩膀上转身要走，杜世斗在听到这话后飞快转过身来，满脸惊讶：“你说这个管家，还是个博士？”

博士，共和国还没有的最高学历，虽然学位制度早在去年就推出，可那也只为极少数人所知。

放在全国一百多个博士点里面，除了少部分研究生和博导外，就是连正在读大学的学生也鲜有问津。

更不要说以城镇居民和乡村农民为主的普通人，在这些人眼里大学生就已经了不起到让人见到就伸大拇指，博士——那是什么？

不过，杜世斗却和其他人不同，因为郑建国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就考上了研究生，接着后面到了国外连拿两个博士学位，他那时就知道了这个博士的含义。

但是，一个博士来当管家？

杜世斗不知想到了什么，飞快开口道：“这个博士，没建国的厉害吧？”

只瞅了眼老爹神情，杜小妹接着说道：“他是学做生意的博士，现在还帮建国管理公司，您可别小看他。”

心说我只看他那趾高气扬的站姿，也不敢小看他啊。

杜世斗点了点头，帮建国管理公司，还又要代替建国引荐那个卡什么米的上门，俨然一副诸葛亮权倾蜀国的架势。

不过想起卡什么米，杜世斗在和杜小妹出了城堡门后被寒风吹的皱了皱眉头，闷哼道：“这还有点冷的——”

“前两天才下了雪，昨天早上才化掉，就连迈雅都说以前没这么冷过。”

踩着碎石子铺的路，杜小妹给老爹解释了下，不列颠的冬天也能低到零下10度，和家里滴水成冰的时候也差不多，当然这边也是有好处的：“这边只是风冷，穿厚点就没什么问题了，当然城堡里面还装了中央空调，所以才在出门时会感觉冷点。”

脑海中闪过之前睡觉时的感觉，杜世斗就想起了自己没把被子裹在身上，也没把夹袄和褂子放在被子上压住，更没弄个灌了热水的盐水瓶暖被窝，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小五，这次接我们来，得花不少钱吧？”

嘴角动了动，杜小妹很想说没花多少钱，可这一路过来不是火车就是飞机开车的，当即笑道：“建国说了，这是他孝敬姥爷舅舅妗子们的，以后每年过来都检查次，反正也是咱们自己的医院，不来白不来——”

“哈，不愧是我的好外孙。”

再次笑的见牙不见眼，杜世斗浑就感觉这吹来的寒风也不冷了，心中暖洋洋的继续道：“小五，孩子能有这份心，这是咱们的福分，你看你两个哥哥家的，嘿，抽着不走打着倒退，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要让我头疼——”

之前知道老爹是要面子的人，杜小妹才把请他来说成是郑建国的孝敬，只是这会儿又从老爹话里听出些许落寞，便知道是说郑建国再有本事那也是老郑家的，享外孙的孝敬拿外孙的钱去显摆，天底下可没有这个理儿。

以前的时候，杜小妹压根不会去想人家话里藏着的意思，直到上次郑建国说要给杜世斗提下两个兄长借钱的事儿，她才发现这个儿子心中竟然能想到这么深，换到其他家庭里，借给你钱就知足吧，还要我为你借钱干坏事儿负责？

然而现实是，老爹竟然真为建国的孝心不安。

合着建国孝顺您，还错了？

杜小妹强压下心中的不快，侧脸看了下老爹花白的鬓角，接着又想起那俩好吃懒做的兄长，陡然间明白过来这是老爹在气杜家的子孙没本事。

想到这里，杜小妹先前心中的不快瞬间消失，开口道：“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又不是没尽力，当年蝈蝈说要钱买书的时候，我和他爹也迟疑过，你说马上毕业要回公社了，还要那书做什么？人家想考工人的知青都考不上——”

正低头走路的杜世斗转过了头：“那是他开窍了，以前蝈蝈在大人面前畏畏缩缩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那性子蔫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不过现在你也管不了他了吧？”

“管他？”

杜小妹摇了摇头满脸苦笑：“我连自己都管不了，就和我先前开解您的那样，我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每当看到超超和杨娜，我就会想建国和卡米尔的事儿，你说要是杨娜醒来了，他这个日子该怎么过？”

差点说你这不是也知道说起来容易做就要掉链子，杜世斗却并未说出口：“我感觉蝈蝈这么聪明，应该能解决他所遇到的问题，先前吃饭时秋花不是说了，这边的女孩连亲都没定的就可以和人同居，咱们孩子的想法咱们都理解不了，相信他吧。”

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杜世斗不知道的是，杜小妹先前那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自打郑建国考工都没参加的考上大学，这个儿子就再没和她谈论过什么，学习上她是不清楚，可生活上也没再说过，就好像是那次要钱买书，是他向身为母亲的自己最后一次要求。

只是生活上不说也就罢了，连未婚生子找媳妇也没说过，这就让杜小妹心里有了疙瘩，看看旁人的家里，这种事儿哪个不是母亲忙前忙后的当家做主？

再加上杜小妹在首都做手术时都是杨娜忙前忙活的在照顾，现在杨娜给郑建国生了个儿子也挡不住他再找的心，这有本事有钱的男人——

脑海中闪过正在余泉师专上学的郑富贵面颊，杜小妹即便是面对着老爹，也知道这个话题并不适合去说，因为这个爹也是男人。

怀着对郑建国和郑富贵的怨念，杜小妹带着杜世斗到了三米多高的温室大棚里时，城堡的花匠正在里面忙碌。

而看到挂在枝子上西红柿的杜世斗已经傻眼了，虽然先前吃的面条里就有西红柿，可寒冬腊月天的能亲眼见到挂在枝子上的，这还是他这一辈子做梦都没想过的景象

眼瞅着老爹的震惊模样，杜小妹到了旁边开口道：“爹，你说这些西红柿要是拿到家里去卖，人们会花多少钱买它？”

“两毛？”

下意识的转过头说了，杜世斗接着摇了摇头打量过四周的大棚道：“这些应该不便宜吧？”

发现老爹也有成本概念，杜小妹也就没让他再猜测下去：“怎么也在5毛钱以上，而这还是出棚的价格，要运输到其他地方，价格肯定只会更高——”

“噢，这点我倒是没有考虑。”

眼前一亮，杜世斗开口接上说了，一双花白眉头下的眸子落在面前的西红柿上。

他这次过来可谓是大开眼界，飞机城堡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统统是都享受过了。

甚至直到这会儿，眼瞅着红艳艳的西红柿，杜世斗不禁转头看了看杜小妹道：“你不会是为了说服我搞这个，才把我们接过来的吧？”

“爹，这也是建国的意思。”

迎着老爹的目光，杜小妹只得说出实情来，自打上次她将郑建国对这几个表兄弟的安排说给杜世斗后，她就在想娘家兄弟该怎么帮衬下，后来就听说郑建国安排了国内专家到这边学习栽培技术，便把这个事儿放在了心上。

只是考虑到这样做有替老爹当家做主的意思，杜小妹才没敢在电话里透露过，而是到了这会儿来到不列颠了，才假借郑建国为由说了出来：“而且种的东西不光能卖大价钱，就是寒冬腊月的下地，这里面的温度也比家里要高——”

杜世斗点了点头，他是自打进了这个温室大棚，就感觉有些热了，当然他也有他的想法：“这个棚子，应该不便宜吧？”

“现在余泉市有这个项目的贷款，只要约定将自己种的卖给他们就行——”

嘴上说着，杜小妹一双眼睛却落在杜世斗脸上，发现他眉头挑起后接着开口道：“当然，建国也可以出钱，大哥和二哥借的钱，也差不多能建个棚子了。”

“那个贷款，也是建国的钱吧？”

猛然间杜世斗开口问了，杜小妹便眨了下眼后点头道：“实际上不止那个贷款，还有咱们地区新建的学校，也都是建国出的钱。”

“那你这是可怜你爹和兄弟了？”

杜世斗面无表情的说过，语气中的不满显然是已经到了顶点，杜小妹望着老爹的模样心中一沉，神情不变的开口道：“这也是建国要求我把大哥和二哥借钱的事儿，向您说的原因，他不想让钱伤了亲情——”

听到杜小妹提起宝贝外孙，杜世斗的脸上现出了几分复杂，他吃过的盐比郑建国吃过的米都多，外孙想帮助自家的人改善条件，他心中也能够想的通，而且还让杜小妹来找自己说，不是大大咧咧的说姥爷我给你点钱你去弄那个大棚——

发现杜世斗回过身去，杜小妹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知道先前说的打动了他，否则以他那脾气，当场都能翻脸回国。

“我年纪大了，也种不了几天地了，这个事儿你找红旗和红军说吧，他们的家我也当不起。”

有些苍老的声音出口，杜世斗有些佝偻的背影印入杜小妹的眼里时，他那花白的头发也印入了她的心中，想起一辈子生性要强的老爹能这么说，心中便多了股悲意。

好在，杜小妹也知道老爹这是松口了，于是带着杜世斗在温室大棚里忙了不知多久时，杜锋的声音隐约传来：“姑，三姐说大约翰已经去接那个卡米尔，您和姥爷该回去了。”

“噢，差点把这个事儿忘了。”

杜小妹飞快将采摘下的菜放入篓子里挎在肩上，便见杜锋已经探手从旁边枝子上摘了个西红柿，连擦都没擦的放进嘴里就咬了口，她也就探手拽住了杜锋的手：“这个都是打了药的，你连洗也没洗就吃，赶快吐了——”

“啊，这个还打药了？”

正感受着酸爽要咽下的杜锋当即吐了出来，看了眼手中被啃了口的西红柿面现好奇：“不洗能毒死人？”

“打药是为了灭虫的，虫子都能毒死，你吃了肯定也会有问题。”

探手抓过杜锋手里的西红柿，杜小妹说着扔进了肩膀上的篓子里，便带着爷孙俩离开了大棚往回走。

望着杜小妹的背影，杜世斗看了眼有些闷闷不乐的孙子杜锋，接着开口道：“这边和家里不一样，你老实点。”

“哦。”

应了声姥爷的叮嘱，杜锋瞅着杜小妹的背篓里蔬菜，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姑，三姐说表哥的女朋友是大明星？”

“——”

回头看了眼侄子，杜小妹心说要不是因为她是大明星，建国应该还看不上她才对，当然现在想这些也晚了：“是大明星。”

想起在出了机场后路边上两边广告里的金发女郎，杜锋眼前一亮的开口道：“那家里有她的画报吗？我听三姐说她有个双胞胎姐姐，而且才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