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涨点？”

朱景宏心里有些腻歪，他想说这就是看在没有外人的份上给的价格，毕竟周建成再怎么说也和郑建国认识，而且还是首都总医药的头头。

不过，朱景宏也知道这话是认了价，想要再让自己加点钱，便看了看桌上的一堆碗盘碟罐，里面有个乾隆的青花小碗，这才是他的目标：“那行，我再给你加50块，7800都有了。”

“好，那就7800。”

周建成点点头看了眼旁边的林艺红，这些总共花了他有三四百块，粗略算下来翻了差不多二十倍，堪比两口子从结婚到现在存的所有现金，心里虽然感觉还能要点，却没再继续坚持下去。

只是很快，周建成便想起了个事儿：“这些东西不会卖出国吧？”

“大部分会卖掉，小部分会收起来。”

朱景宏说着转头让手下去取钱，回过头来就见周建成神情有异，也没多想便笑了起来：“至于文物流失你放心，我们和故宫博物院以及文物局都有合作，国宝的一级东西不会出去，包括二三级在内以下的东西，都按照友谊商店和文物商店的文件执行，定级后也方便友人们收藏，顺便为国家创汇。”

“噢，那就好那就好。”

被人看出心思的周建成有些尴尬，看了看旁边的老伴林艺红，自顾自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都自己留着了。”

“倒是想留着，不过数量太大，能够定级的文物就高达百万多件，这还是已经露面的，没有露面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朱景宏说出了从郑建国那听来的理由，他这会儿还记得当时那个心态，感觉周建成应该和他那会儿差不多，便又多说了几句：“这是再有钱也照看不过来的，为了周转就只能把一般的转卖出去，这样才能有资金去收好东西，改善现有文物的保护条件，和咱们国家的初衷没什么区别。”

“朱师傅，钱拿来了。”

随着手下拿着个包和点钞机出现，朱景宏便没再继续说下去，改口道：“周先生，这是点钞机，那是钱，你家有电源插座吧？”

“有有有，在这里。”

林艺红连忙到了条案旁边拽出个电插板，周建成便跟着到了旁边看朱景宏手下操作，很快插上电源按下按钮，又摸了打钱拆掉封条，放在了机子上面咔咔两声，刷刷刷清点起来。

“爸，妈，门口那辆路虎——”

随着敞开的屋门口传来了周峰的声音，周建成也顾不得看钱的起身看向他，冲着旁边让人收拾碗碟盘罐的朱景宏道：“这是朱师傅。”

“朱师傅，你好。”

周峰冲着精神矍铄穿着考究的朱景宏打量过，旁边周建成已经接着开口道：“这是我儿子周峰，原本我也是不想卖这些东西，这不找了建国送他去美利坚留学——”

朱景宏再次看了看周峰，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周建成，他也是知道周建成和郑建国认识，却不想是能送孩子留学的关系，那就不是普通的情分了。

于是想到这里，朱景宏便多说了两句：“去了就好好学习，不该想的东西别想，不该接的东西别接，记住无事献殷勤的，非奸即盗。”

“噢，好的，朱师傅，我知道了。”

周峰说着诧异的看了眼老爹，周建成摆了摆手道：“厨房里有给你留的饭菜，吃完自己收拾了。”

撇过周建成身后正在点钱的老妈，周峰转身出了客厅拐进厨房，打开灶台上盖着的大铁锅盖子，发现里面摆的箅子上放着米饭和盘辣子鸡，正冒着热气的香味扑鼻。

于是周峰转头找了擦桌子的抹布，垫在手上扣着碗沿盘沿的端出，稀里哗啦的吃过晚饭，碗筷朝盆里一丢就出了厨房。

堂屋里，朱景宏和那些碗碟盘罐已经消失，只剩下周建成和林艺红正在点钱，看到周峰出现也没出声，直到清点完毕两口子对视一眼：“没错。”

“爸，你那些文物卖了这么多钱？”

周峰从成打的钱上收回目光，周建成听到这里又看了眼林艺红，后者难掩满脸喜悦的道：“行了，知道你有本事了，没想到那碗这么值钱。”

“我的本事这才开始了。”

周建成下意识的嘀咕了句，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周峰，眼神一番闪烁后看向老伴，开口道：“先前你听朱师傅怎么说的了吧？”

“他怎么说的？我只顾着看钱了。”

林艺红的鹅蛋脸上露出了好奇模样，周建成开口道：“那就是这些东西可以卖到国外去，咱们之前没有卖出去的渠道，等到小峰去了美利坚——”

“啊？这，这不会犯错误吗？”

林艺红猛然站起身时，周建成眉头皱起，他先前之所以怕犯错误的问起外销，就是想到了这个环节：“所以先前我问你听到朱师傅说的话没，他说只要不是国宝级的文物，是可以往外卖的，友谊商店和文物商店都有销售，明天我去那里面看看。”

“爸，我也想去看看。”

听到友谊商店和文物商店的周峰开口说到，周建成则是迟疑了下，他想去也是要找人疏通，不过看着周峰即将要走，而全家也好久没上街溜达过，当即点头道：“那行，明天带上点外汇券，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唉，老周，你刚才怎么不要美元来着？”

林艺红后知后觉的神情微变，周建成当即摇了摇头道：“是用官方汇率计算？还是按照黄牛汇率计算？前者是你把人家当傻子，后者他给个黄牛价格，你好拒绝？”

“我这不是问问嘛。”

林艺红有些委屈，她也只是灵感一现，没想到就被训了，当即转移注意力看着桌子上的钱，站起身道：“那我先放好去了。”

林艺红抱着钱走了，周建成的注意力拜年转移到了周峰身上，开口道：“你还是要先把英语学好，到了那边先别想着其他的，就把英语学好，再去看看那边古玩店怎么收这些，到时候咱们卖美元，对了，方芸那边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她高兴坏了。”

想到可以卖美元的周峰有些兴奋，这会儿能把人送出国留学，那就是顶天的本事了，特别是对于大学生而言，先前的方芸让他彻底品尝到了什么是热情。

周建成是谁？

看着周峰的模样听着他的语气，当即皱起了眉头：“你刚才和她在一起了？”

眼瞅着老爹面色由晴转阴，周峰心中咯噔一声摇头道：“没有，我和她说完就去旱冰场玩了。”

“我劝你离她远点，这次教训还没让你长记性？”

周建成眉头已经拧成了个疙瘩，当然他这会儿想的，还是郑建国别把两人安排到了一个学校里面，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又人生地不熟，两人不在一起才怪了。

于是，第二天周建成带着全家去了友谊商店转悠过，确认过里面卖的文物竟然有二级的，便放下心来将手上的钱换成美元，第三天便跑到了郑园里找到郑建国，放下资料后拿着钱道：“已经麻烦你牵线搭桥了，不能让你再破费——”

“是花了点钱，不过这个钱就当是借给你的。”

郑建国瞅着他手上的信封没去接，他要说不收钱，那搞不好会落下仗钱欺人的印象，凭的坏了两人关系，于是拿出了早已用过的说辞：“到时候让周峰好好学，毕业后早点赚钱还我就可以，这钱既然换了，可以先汇到他的学生账户上，咱们这边不许带超过200人民币出国，或者等值的外汇。”

“啊？现在就可以汇钱了？”

周建成看着眼前的资料有些惊讶，他虽然不是涉外部门的单位，可毕竟到过美利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周峰和方芸的资料才放下，你就说可以准备汇钱了？

如果面前不是郑建国，周建成绝对会把这货当成骗子：“不是有什么外汇管理吗？”

“考虑到跨境汇款的手续，你现在可以去中行开设账户，纽约也有中行的分行。”

郑建国知道这个便宜哥哥虽然出过国，可对这些是压根不懂，便解释了几句：“等下下个星期入学通知过来，到时候你拿着去汇钱就可以了。”

“噢，行，我过去就去申请。”

周建成似懂非懂的应下，接着想起两人的事儿：“那能麻烦你把周峰和方芸分开吗？就是别让他们在一个学校里，那样我怕周峰被她骗了——”

“那样也挡不住他们会在一起，你也应该知道美利坚交通很发达。”

郑建国瞬间感觉这货有点多事，周峰和方芸两人在国内你都分不开，去了国外能分开？

至于周峰被骗了？苍蝇会叮无缝的蛋吗？

再加上等到方芸出了国，以她在国内都玩那么花的做派，还会纠缠周峰呢？

不过，这也只是人家的家事儿，郑建国说了两句便改口道：“那行，我让人看着安排下，另外周大哥你也接受过有关涉外部门的培训，有些话我就不叮嘱你了。”

醒悟到这是在撵人，周建成飞快起身道：“无论如何哥哥都得谢谢你，原本没能来看望你就已经心愧了，现在来一趟还得麻烦你——”

“呵呵，看到你也没事儿，咱俩算是扯平——”

嘴上说着的郑建国站起身，将周建成送到了门口挥挥手，周建成便双手连摆的让他停步，没想才出了客厅的门，阴暗天空里飘起了雪花，当即哈了口凉气顺着抄手游廊往大门而去。

阴暗天空没有影响到周建成的心情，想象着周峰即将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而且还是以留学生的身份过去，他脚步轻快的哼起了欢快曲调。

只是，周建成的好心情持续时间并不长，随着他一路踩着自行车到了银行里，才问过怎么开设转账账户，便被接待员给呛了下：“你需要提供入读学校地址和银行账户信息，才能开设外币汇转业务。”

“难道是建国搞错了？”

被呛的周建成也没搭理这个接待员，而是回去后等到从郑建国那里拿了录取通知书，才说出了这个关碍，便见郑建国开口道：“这是故意刁难你，目的是不想让美元流出去。”

想起最近上面要求的加大引资文件，周建成便认可了他的这个说法，于是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告辞，骑着自行车一溜烟的到了银行。

果然，随着周建成亮出了录取通知书，从银行外汇账户开设到公安部护照的申请，再到美利坚大使馆的签证申请，整个流程下来丝毫没有任何阻碍。

于是，当周峰失魂落魄的走出美利坚大使馆时，早已冻到发抖的周建成和林艺红连忙走上前去，周建成满脸关切：“没通过吗？”

“不，通过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简单——”

周峰摇了摇头说过，身后猛然传来了方芸的吼声：“哥们们，姐妹们，姐走啦~~~”

周峰和周建成两口子随声音望去，便见方芸冲着远处排出老远队伍的男女们挥过手，面若桃花的到了面前：“周叔叔，林阿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周峰的。”

“——”

从远处等待签证面试的男女队伍上收回目光，周建成是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忍住，转头看了眼林艺红下巴冲着方芸抬了抬。

林艺红当然知道老伴的心思，鹅蛋脸上的喜悦瞬间收起，正色道：“方芸，你提的要求我们也做到了，从现在开始，你和周峰没有任何关系，小峰，咱们走。”

“噢。”

神情尴尬的周峰回头看了看方芸，正要开口时林艺红探手抓住他的胳膊，拽着转身就走，周建成看到这里，也是连忙跟上，生怕这个不要脸的再贴了上来。

“那好，周峰，咱们到了纽约见！”

方芸娇媚的俏脸上露出了兴奋模样，就见远处的周峰又回过头来，她便抬手到了嘴边亲过，接着冲他丢了个飞吻过去。

不想林艺红正好转头看到，当即气的鼻子都歪了，回过头盯着周峰道：“你要是在外边招惹她，我就把你腿打断！看看，看看，这成什么样了？”

周峰默默的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方芸，不想就见先前面签时排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到了她旁边，好像在说什么，脚下便是一停。

正咬牙切齿的林艺红看到他停下，便又探手拉住了周峰的胳膊：“你给我走，你要是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