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命无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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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雨急,深山古庙。

谁都能看见他就在那里,如果是普通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可是进庙的三人都非常人,几乎是看见鹰缘的瞬间,便心有所感。

他明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可是却察觉不出任何一点“人”的气息,不晓得他到底是活人还是僵尸,说不出的古怪。

宗越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上前一步,微笑道:“敢问这位大师名讳?”

鹰缘的目光自始呼自终都没有离开过华服青年,直到闻宗越之言才转而望向说话的他。

宗越在邪异门已有七八年了,修为高深,做事果决,可当他锐利如刀的眼神触到鹰缘淡然平静的眸子,却没来由的心神一颤,一颗坚硬如铁的心晃晃荡荡,静不下来。

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宗越看向鹰缘的目光越发凝重,心中暗自嘀咕这藏僧年纪轻轻,眼神缓柔,神光内敛,一静一动浑若天成。

鹰缘无视宗越的话,却是对着华服青年道:“你来了。”

华服青年微微一怔,右手丈二红抢伫于地上,裂迹斑斑的青石板被他随手洞穿一个深孔。

红枪笔挺正直,像他的人。

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嘴角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潇洒笑问道:“大师在等我?”

“本来不是。”鹰缘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一字一顿说道:“现在是了。”

宗越听鹰缘语带禅机,眉头微f,冷冷道:“少主小心,这僧人装神弄鬼,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伺路数?”

风行烈若有所悟,凝神沉思,双目如电,盯在鹰缘身上,没有说话。

商良虽然年过五十,但身材矮胖肥实,壮硕得紧,他笑嘻嘻的走前一步,与宗越一左一右护在华服青年身前,道:“大师若是在等我家少主,还请您自报身份,不然可别怪我们兄弟两人不客气。”

商良对鹰缘的感觉和宗越一样,深不可测,他就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可是却给人一种天人合一的和谐感觉。

平如水,静如湖,不过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害怕。

商良和宗越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联手对付一个年轻僧人若是传了出去,铁定轰动江湖,所以他尽管言辞有礼,却是明言在先,咄咄逼人的警告对方不要给脸不要脸。

鹰缘微微合手一礼,淡淡道:“我并不是在等他,不过他来了,他就是我要等的人。”

宗越和商良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隐约猜到对方应是故意上门找茬来的,心间顿时蒙上一层阴晦。

鹰缘眉目青秀,虽然语锋玄奥,看似道行不浅,但他的年纪怎么看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这娃儿般的人物能掀多大风,起多高浪?转念又一想,指不定这是疑兵之计,对方能在这里截住他们,光是这手精准的情报已是一件令人万分头疼的事,何况在他背后说不准还藏着什么神秘的大人物,不然,借他三个胆也不至于狂妄到孤身挑衅邪异门三大高手的地步。

邪异门门主黑榜十大高手厉若海武功高强、威震天下,非是谈应手、莫意闲之辈能望其项背,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没人动得了他,不代表没有能动他的手下,所以宗商二人不能不小心。

宗越悄悄在暗中使了个眼色,让商良出手试探,自己却一脸和善道:“大师既然不肯如实相告,那就对不住风行烈似乎仍在沉思当中,并未出言喝阻,商良略一点头,眼中精芒暴闪,悄然*近了几步。

鹰缘见商良动作,心中了然,身体却是不移不动,任他*近。

在商良拦在华服青年身前之后,他和鹰缘之间现就只有五、六步的距离,以他的步幅,再走两步,便会迫贴至鹰缘一臂范围。

商良心中计算着彼此的距离和位置,悄然滑入手中藏于袖种的精铁匕首仿佛潜在洞穴种,昂首吐信的毒蛇,蓄势待发。

商良眼光凝注着鹰缘的双手,因为一个人无论动作怎么灵巧变化,当他盘腿坐着的时候,出手攻击的手段除了用手哪里还有其他?哪知在他出手的瞬间,鹰缘却轻轻站起身来,眼中蒙上一层样和的金光,合手行了一礼,淡淡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既然来的是你,那就注定是你。”

商良原本要刺出的一刀硬生生停在了半空,那种憋闷的感觉使他难过的好似要吐血一般,起身、合手、行礼,鹰缘所有的动作气势沉凝,浑圆如一,动作间手脚的配合隐含玄美无匹的法度,毫无端倪破绽,无懈可击。

鹰缘佛法高深,简单一个眼神便化去了商良心中战意,没有狠辣决绝之心,那凌厉夺命的一刀自是刺不出去,心中一乱,脚步踉踉跄跄退到一旁。

此时的宗越远没有三年后助双修府招婿,追求白素香时沉稳,见商良吃了暗亏,嘿然冷笑道:“大师真是好手段?莫非是冲着我邪异门来的?商护法已经对您说得很明白,少主身份尊贵,大师又不肯表明身份,您这是存心找麻烦,嘿嘿,那可就别怪我邪异门仗势欺人。”

鹰缘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但见挂满蛛网的立柱慢布无风自动,只听他轻轻说道:“邪异门?没听说过。”

这是实话,天大的实话,鹰缘的身份也没有必要撒谎,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西藏,哪里知道中原武林有邪异门这么一个亦正亦邪的门派,不过鹰缘这口气却是大的吓人,他的话落在对方耳中,无疑是赤裸裸的蔑视和挑衅。

商良和宗越一齐色变,连风行烈都沉下脸来,他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师傅厉若海长大,亦父亦师的厉若海在他心目中地位之高,不作第二人想,如今有人看不起邪异门,那就是看不起他师傅,他如何能不怒。

宗越自然知道风行烈的脾性,怒喝道:“大师,你究竟是何来路?竟敢在少主面前大放厥词,辱我宗门,难道是欺我邪异门无人制得了你?”

鹰缘微微摇头,不言不语,却是不再解释。

宗越冷哼一声,身形一晃,施展鬼魅般虚飘幻渺的轻身功夫,收手为爪,直奔鹰缘肩头而去。

他心思细密,深沉内敛,对方一副有持无恐的架式,他自是不敢托大,出爪如电,大力如雷,攻中暗藏守式,不求一招毙敌,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可算出招老成,中规中矩。

谁晓得鹰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他攻击,宗越的虎爪,根本没有遇见什么拦阻,就这么直直抓住了他的肩头这似乎在常理之中,却是仿佛在意料之外,宗越想好的若干后招,居然全无用处。

宗越微微一愣,也没料到对方如此不济,这么轻易就被手到擒来,虎抓用力收紧,喝道,“大师若还是不愿表明身份,宗某可就得罪了。”

鹰缘脚步m地如松,纹丝不动,眼中自然流露出悲天悯人之色,微笑道:“我找的人不是你。”

宗越出道江湖以来,从没见过如此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人,心中震怒,沉气丹田,功聚右臂,催劲发力,吼道:“不识抬举。”

这次他没有保留,用上了全部功力,虎爪之威,就是铁疙瘩也得变形状,可手往下按去,立刻心知不妙,原来鹰缘肩头顺着大力猛然向下一沉,如游鱼潜水、苍鹰击空,硬是从他五指铁山中脱出身来。

宗越劲道使在空处,胸口猛然一滞,憋闷难受,仿佛自己举起铁锤,狠狠砸在自个儿的胸膛上一样。

鹰缘眼中众生平等,无分轻重,宗越脚下重心不稳,身体一个踉跄,退到旁边,和商良一个待遇。

宗越被惊的膛目结舌,对着鹰缘指手画脚,却是惊怒之下,不知当说些什么。

鹰缘气定神闲,意态稳敛,眼神含着深意地看着风行烈,毫不理会虎视耽耽的宗商二人。

宗越和商良二人伫在旁边,脸色由白转红接着变青,可刚才出招试探以后,他们知道眼前此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出许多,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鹰缘语风行烈之间再无阴碍,他徐步向前,在风行烈身前三步处站定,眼神幻灭光亮,四周隐隐响起梵风行烈只觉脑中倏然“轰”的一炸声,卷起千重浪,亮起万重光,思维混乱起来。

自幼跟随可说是天下间最严厉的师傅厉若海习武,风行烈的神经和肌肉都被锤炼的坚韧而完美,可如今他却忍受不住,轻轻地痛吟起来。

风行烈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若非伸手扶住丈二红枪,险险就这么栽倒地上。

“少主……”宗越和商良急忙跃到他身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风行烈使劲晃了晃越来越沉浊的脑袋,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巧在这个时候,天空整个暗了下来,天幕裂睁开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的空间里沉寂的让人害怕,那双红色的眼睛是整个世界唯一的色彩。

拥有这样一双如此恐怖的眼睛,“他”究竟是谁?

在那对深红的眸子注视下,风行烈骇然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动作起来,周围涌出无数手持武器的人。

风行烈全身燃烧着赤色的火焰,挥动泛着血光拳头,手脚并用,不停的撕杀屠戮,几乎每一拳,每一脚,都要摧灭无数的灵魂之火。

忽然,手中红光一闪,丈二红枪出现在他的手上,燎原百击猛然展开,鲜血迸溅,残肢漫天。

风行烈惊觉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清晰,杀的人越多,他的力量越强,杀、杀、杀·····一直就这样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直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风行烈山旁已是血山骨海,他稳稳站在修罗场中,高举丈二红枪,双眼赤茫狂腾,威凌天下。

宗越和商良忽然见风行烈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便倏然颤抖起来,全身充满了暴庚杀气,滔天的恨意与杀气喷礴而出。

“啊!”宗商二人禁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那是何等可怖的眼神,简直是要吞天灭地,毁灭世间一切生物。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这一瞬间,室温象是忽然降到了冰点以下。

两人心中一阵紧张,风行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厉若海会如何处置护主不利的他俩。

风行烈身体猛的一颤,口中溢出血丝,喃喃自语道:“鲜血、残臂,血飘万里。”

鹰缘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都看见了?”

风行烈宛若被鹰缘催眠了一般,怔怔愣愣的点了点头,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又要等我?”

“万物本虚,你又何必执着,我在这里,你在这里,这就是天命。”鹰缘似乎从来不喜欢直接回答问题,又似每次回答之后又让问话的人生出更多的问题。

风行烈心中一动,奇道:“天命?”

鹰缘似答非答道:“若不是需你承受天命,我等的便会是其他人,既然你来了,那就是你。”

风行烈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轻轻挣开扶住自己的宗商二人,向鹰缘说道:“好吧,就算是我,可你等我做什么?”

“我方才用密宗玄法让你看到了未来的天命。”鹰缘深深的看了风行烈一眼,轻轻道:“你可以告诉我,你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风行烈脸色一变,沉声道:“白骨累累,尸横遍野。”

鹰缘淡淡道:“这就是你未来的命运,你可愿意走下去?”

风行烈身体一僵,沉思良久方才叹息一声,道:“我不知道。”

鹰缘仿佛早知风行烈的答案,嘴角含笑道:“这位施主,我不能勉强你,所有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决定。”

风行烈语涩艰难道:“何谓天命?”

鹰缘不假思索的道:“命之在天,天命之明德是也,承领是也。”

思忖半晌,风行烈的脸上现出了一个9暖样和的微笑,眼神也随即变得如春日暖阳般温暖和煦。

瞬间,室内便仿如春回大地,百花齐放,陷入到了无尽融融春光之中,风行烈笑道:“我明白了。”

鹰缘的面容上露出会意微笑,颁首道:“很好,你决定好了?”

风行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鹰缘身形倏然一闪,跨越了彼此间的时间和空间,伸手点在他眉心,道:”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

四周梵唱再起,风行烈如鸣仙乐,心境恬淡,神色淡然,眉心亮起一点柔和浑厚的金色光华。

鹰缘将佛力注入风行烈的身体,为他种下一点佛种,正是这神秘的力量让他在庞斑道心中魔大法之下夺取了一线生机。

耳中再次传来鹰缘的声音,道:“红尘纷扰还要好自为之,勿坠心魔,切记,切记。”

风行烈犹如醒蝴灌顶,恍若有悟,罕有的恭敬一礼道:“小子受教,谢大师指点,不知今日一别,是否有缘还能相见?”

鹰缘微笑道:“缘聚缘散,你还看不透么?”

说完,鹰缘将滚在一层褐色帆布中的鹰刀交到风行烈手中,身消影逝,窗外风雨如旧。

翌日,江湖风传厉若海高徒风行烈伤了宗越和商良,叛出邪异门。

邪异门十三夜骑奉门主厉若海之命千里追杀叛徒风行烈。

原本一切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发生,直到张需跨海而来,重临中土,一切又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