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ndainoyakou字数:25955
第四章“俄土战争”#6
为苏米亚带来难忘夜的梁琴玉早正式搭上归国班机,抱着模糊而又真实的答覆离开,并在离开前礼尚往来番,透露给苏米亚则真实又模糊的消息──不光是她的战区,就连北部战区的密使也归国了。
将此事与那似梦非梦的讯息结合在起,就成了令苏米亚无法不去在意的要事。但这也不是随便就能跟旁人商讨的事情,她决定这几天调整下行程,回基辅与卓娅当面讨论过比较放心。
在密使离开库塔伊西后,苏米亚立刻发现对方还多留了样东西在她房里,那就是被女仆折整齐放在床铺中央的绛紫色内裤。苏米亚脸无奈地质问那名留守女仆蕾西亚:
“这是什么意思?”
蕾西亚毕恭毕敬地行礼应道:
“梁女士离开前言及要和殿下做义姊妹,故留下她的内裤。”
“你说啥……”
“另外,她还要求殿下的件内裤,我等便将殿下最不常穿的内裤交给她,以为回礼。”
“别随便拿我的内裤当回礼啊!”
“可是,梁女士很开心地穿上去了。”
“居然还穿上去!”
“据说十分合身。”
“我不需要这种情报!”
相较於破绽越来越明显的苏米亚,蕾西亚始终纹风不动地进行报告。
“梁女士有托小的留言,请问殿下要现在听取吗?”
“你这么问反而让我觉得事情有古怪……说吧。”
“Yǔ-qīng-ài-yì-nóng-zhì-jīn,qǐng-chèn-xīn-xiɑn-shǐ-yòng。”
“给我讲俄语。”
“『与卿爱意浓至今,请趁新鲜使用。』”
“……那个痴女!”
“这里的意思是请殿下尽早使用梁女士的内裤。”
“我听得出来!”
“使用的意思是请殿下以梁女士的……”
“给?我?闭?嘴!”
蕾西亚的扑克脸忽然浮现浓浓的失望之情,彷彿苏米亚应该要听密使的话“趁新鲜使用”,让她感到阵恶寒。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夹起那件内裤的边缘,递给女仆,命令道:
“把这拿走!”
“是的,请问要加热吗?”
“……伊吕娜!伊吕娜你快给我过来!这女仆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中途有事耽搁了几分钟的伊吕娜快速赶到现场,斥退了蕾西亚,向主人再三保证后唤来另名女仆莉洁卡,但这其实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留守主人房间的女仆和专司清洁的女仆专业领域相去甚远,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主人的书记官之,有时也必须肩负起接待外宾的职责。故没受过相关训练的莉洁卡只是进来给主人安神之用,事后还是会换回蕾西亚,或者从主人其它住处调来的同级女仆。
希莉亚正押送露芬中将到机场,而阿芙拉和米夏等人又在补眠,苏米亚突然寂寞涌现。为了填补莫名其妙空虚起来的心境,她决定整个早上都在房里办公,至少在这个地方还残留着熟悉之人的感觉,不像办公室那么冷冰冰。
留了头深棕色小短发的玛兰诺前来代替希莉亚,两位骑士尤塔与葛蕾特担当副手。苏米亚只看了她们眼,就全神贯注地处理各战线以及来自基辅的报告。
以两个小时为单位所进行的十五分钟休息空档到来,苏米亚略显疲倦地拖着脸颊歪着头,放松脑袋望看灰白阴郁的窗户。齿间还残留淡淡的咖啡香,伊吕娜沖的茶也不断升起浓郁茶香,这两股气味令她联想到塔拉索娃家的表姊妹,个已经很能融入自己,个则是执拗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姊妹啊……或许是帝母大人的教育策略所致,她们这七个皇姊妹对於彼此很少有如此亲暱的关系,即便有,那也是贴近家人的关系。好比索菲亚皇姊和佩娜蕾雅与卡秋莎两个皇妹,年龄差都可以当母女了。所以她很难想像个女孩怎样才会爱上从小到大照顾自己的表姊。倘若表现得内敛些或许还能勉强接受,和梁姓痴女那样犯痴根本只能用变态来形容。
这么说来,某天突然出现在面前、提着异教徒的首级当见面礼的类型,虽然方向略微不同,也算是像变态样的妹妹吧──无所拘束的脑袋如是想着的时候,窗户悄悄地敞了开来,披着深青色斗篷的淡金发女子无声从窗框冒出头来。
“……出现了!像变态样的妹妹!”
“姊姊大人……喵啊!”
两位骑士立刻抽出佩枪对准窗户旁侧威吓射击,玛兰诺急忙挡在主人面前,朝慌慌张张抓紧窗框的入侵者厉声喝道:
“表明身分!否则格杀勿论!”
“等、等等!我是姊姊大人的妹妹!”
……有说等於没说。
“最后次警告!表明身分及来意!”
碰!
房门被人从外头狠狠踹开,四名手持冲锋枪的骑士团员冲了进来,枪口致对准正努力不从三楼窗户掉下去的入侵者。苏米亚起身制止了玛兰诺等人,免得上回才躲过希莉亚枪口的小猫又得遭逢无谓的生死关头。
“法茵娜,是你?”
淡金发下的斑剥脸孔向着这儿晃了晃,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戏剧性地睁大。
“姊姊大人,那个,这里有三层楼高……”
“……先进来吧。”
法茵娜很快地点点头、跳进寝房内。度松懈的枪口再度密集地对准狼狈不堪的小野猫,待苏米亚二度下令才降低戒备等级。
苏米亚打量着上回在帝都接见室见到的自称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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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那身行头几近完美地和逐渐模糊的记忆重叠在块,除了斑剥的脸蛋外显得索然无味。被打量的法茵娜露出靦腆的表情站在窗前,看起来有点呆头呆脑,和前次那种小鬼头耍酷的氛围全然不同。气氛有点僵,苏米亚以半分打趣的口吻突破这层阻碍:
“你该不会又带人头过来吧?”
法茵娜急忙挥手:
“没这回事!来的路上没有遇到杀手,所以……”
要是只说那四个字就显得可爱多了,加上现实感十足的补充说明真是点都不可爱。
“嗯,过来这边吧。”
苏米亚以扬额动作告知玛兰诺,两名骑士随即前往法茵娜身边进行全身检查,弄得这只从窗户跳进来的小野猫不断喵喵叫,最后搜出把佩枪、两把匕首、四把飞刀、两颗闪光弹、两颗烟雾弹和包含毒药与麻醉剂在内些小道具。被扒得差不多的法茵娜暗自庆幸学姊们的无理惩罚为她额外空出两个藏匿点时,骑士尤塔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姆指朝角落晃了晃。
“下体检查。”
……搜查结果追加两把匕首。
被外人完全解除武装这还是头遭,犹如被迫裸体般使法茵娜感到无比羞耻,红通通的脸蛋接着在骑士戒备下飘到苏米亚面前。
和预想中帅气登场、让姊姊大人惊喜无比的情景根本就不样嘛……不过现在放弃还太早!只要用优雅的谈吐让姊姊大人敬佩不已,就可以扳回城!
信誓旦旦地坐於苏米亚对面的法茵娜鼓起了勇气,嘴巴却不争气地结巴起来:
“姊、姊、姊姊大人!近、近、近近近来安好……”
“嗯,还不错。你呢?”
“我、我我!都都都在中、中欧欧……出、出任务……”
“是吗。”
“是是是啊!啊哈哈……”
──啊哈哈个头啦!没看到姊姊大人皱眉了吗!哪里有敬佩不已嘛!
表情乾涸的法茵娜内心撕裂成两派,派坚决维持现状慢慢来,另派则挥着直截了当的大旗,无论哪派诉求其实是样的。
苏米亚盘起双臂、翘高左腿,次满足法茵娜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姊姊大人两种必备动作,并在浑然不知自己於妹妹心中大大加分的情况下开口道:
“所以你今天过来是──”
苏米亚目光盯着紧张兮兮又面红耳赤的法茵娜。纵使是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女孩,对於这位背景不明的人物她还是抱持着警戒心。
当初从帝都返回基辅,她就命希莉亚调查此人的背景,不料皇务院系统全然没有此人的资料,而正教会方面当然是否认什么秘密涉外局的存在。唯二的线索指向戈尔基宫和生母妮拉,前者由於双方关系紧张、谈话波三折又无疾而终,后者则是已经隐匿民间、无从找起。
某天突然出现说是自己妹妹、却又没有更多证据支持此人存在的真实性,让苏米亚耿耿於怀至今。所以当团谜的对象倏然出现在身边,其实也唤醒了她心中怀有解谜渴望的欣喜。不过这种情感当然无法表露出来。
谈及自身造访缘由,既无法猜知姊姊大人心思、又被那高冷的动作及表情迷得团团转的法茵娜难掩兴奋地回答道:
“其、其实是!那个啊!就是,那个!人家!啊,人家……”
“慢慢来。”
──好温柔!表面高冷,内里却又温柔无比!简直要融化啦……
“那个……人家,最近要出任务……”
“嗯。”
“是、是大任务,第次参与大任务……”
“嗯。”
“啊,姊姊大人您知道捷克的事情吗?”
“知道。”
“那个啊!是人家的小队做的哦!潜、潜入总统官邸……”
“……真的假的?”
“真的……!前辈们留下许多特殊路径,还有……啊,不能多说!”
“喔……”
假如所言属实,那这秘密涉外局还真是强到个乱七八糟啊……不过若真是如此,就意味着这个单位与帝都──或者是和西方军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个!姊姊大人,其实人家今天不是偷偷来的……”
“嗯。”
“学姊叫人家在任务开始前过来……这还是第次被学姊关心呢!”
“……”
不好的预感,浮现了。
“还、还叫人家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而且越来越鲜明。
“所所、所以……!”
鲜明到令人不寒而栗──
“主人,我回来了……”“人家喜欢姊姊大人……!”
不久前才送走塔拉索娃家的表妹,现在又来个伊凡诺娃家的妹妹,这个早上看来是平静难求了……
§
大不列颠统阵线?土耳其共和国,萨卡里亚省。
狄奥多拉?巴列奥基娜所率领的革命卫队在此投入个重装旅、两个步兵旅总计万千名兵力,兵分七路和总数超过十万兵力的土耳其军交战。双方仅坐拥相近的低强度空援,左右战局的仍是在全省七道战线拼得死去活来的陆军。
这场战斗理应对主场的土耳其军有利,来革命卫队控制的地区极不稳定,而土军补给稳健;二来双方兵力差距相当於十倍,即便只论正规军也差了近八倍;三来她们熟悉地理位置,而敌军不然。可是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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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卡拉政治监狱获释的伊斯玛上将赶到萨卡里亚指挥全军时,情势已陷入莫大的混乱。
土耳其守军编制採用轻量化机械化旅辅佐机甲师或两个单位以上的机甲旅,作战策略乃是以机甲单位佈下防禦点,再由轻装旅构成拦截网。旦敌军深入打击各线便等同自入包围网,立刻就会遭受来自左右两支机甲部队的猛袭;若敌军呆呆地正攻机甲部队,轻装旅亦将群起支援防禦点。
但是当革命卫队发动攻势的时候,这些部队还在与安卡拉方面谈判,仅有少许支援网路在运作。七道战线中就有五道战线被革命卫队迅速攻破,等到反应迟钝的土军重新掌握战况,遭受孤立的机甲部队已被各自击溃。待伊斯玛上将抵达萨卡里亚,她们已损失五千正规军和万余民兵,伤亡、被俘及失踪的比例不明。
尽管序战大败,土军兵力仍然重压锋势正锐的革命卫队,况且来不及逃跑的伤兵与投降人数之多,也让革命卫队吃足苦头。批由半数文官、半数预备队组成的押送大队正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而来,加上三百名自愿投军的乌克兰佣兵,共千三百人负责引导降兵前往接近海峡的临时集中营。
在人力如此吃紧的情况下,狄奥多拉不得不答应基辅方面的支援方案,允许当保加利亚成功驱赶希腊军队后能保有埃迪尔内西部,并同意扩大招募俄罗斯与独立国协的自由佣兵。此外,亦将她们夺取而来却派不上用场的军用港无偿租借给俄罗斯南方军,换来黑海舰队进驻马摩拉海以助势。
聚集於萨卡里亚省的革命卫队是以狄奥多拉本人、佐拉、艾多琪亚、芙拉维
亚为首的精锐部队,备战期间卫队所获得的补给几乎都用在这支部队上,和预定攻佔恰纳卡莱的二军可谓天壤之别。或许正因为有能之士和精锐太过集中,才导致恰纳卡莱方面二度失利。狄奥多拉索性将该部队转为守势,抽取其中两个步兵旅支援萨卡里亚战线,仅留支两千人的未满编机甲旅留守。
除此之外,君士坦丁堡的守备也是个大问题。
现在离城的部队差不多三万人,留守君士坦丁堡的只剩下五百骑士以及四千多名年轻的预备部队,算上武装化的文官也才近七千人,万当地发生大规模暴动可就惨了。惨了的原因不是制止不住暴动,而是俄罗斯或者保加利亚军队将会开入君士坦丁堡,举夺下革命卫队在巴尔干的控制权。
难道在这前虎后狼的窘境中,只能像个无助的少女祈祷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萨卡里亚那被黑烟薰染的阴暗天空,出现了狄奥多拉梦寐以求、伊斯玛上将咬牙切齿的巨型铁鸟──安娜塔西亚皇帝座舰。
“打!给我打下来!管她什么空中飞船,胆敢只身来到我方领土,没有不将之击坠的道理!”
伊斯玛上将的命令使各机甲部队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们可没有高空打击能力,这种事情应该由空军处理才对。
空军司令部早已察觉此事,同时亦侦测到黑海中央还滞留了总共十六艘空舰,明摆着皇帝座舰旦遇袭,立刻就会渡海发动总攻击。她们还无法确定空舰威力如何,从着名的露苏丹中将所率领的部队被区区三艘空舰打得灰头土脸这点看来,还是别轻易冒那风险採取攻势才好。
面对敌军侵门踏户却只能束手无策,伊斯玛上将再怎么痛心疾首也莫可奈何。然而事情并未就这样在上将的遗憾中落幕,事实上她那为争口气所产生的荒诞想法成真了。
血与铁的气味交织而成的天际隅,出现了成队飞来的战机。
实感满溢的绝望冷冽地席卷了上将所在地。
“全军!锁定战机编队!能动的部队都动起来、千万别让那些战机对俄罗斯人的飞船发动攻击!”
空军司令部。
“她妈的怎么会进了萨卡里亚才识别出来?快想办法击落!不计代价也要击落那些叙利亚狗!”
以及──黑海中央。
“……安赫玛托娃卿!已确认陛下座舰遭到二十二枚对空飞弹锁定!”
“诸位听到了吧!不智的土耳其人正试图危害皇帝陛下!我下令全舰队即刻展开援救行动!”
皇帝骑士团长亚美妮亚声令下,四艘护卫舰及八艘驱逐舰开始朝萨卡里亚方向投放所有的无人攻击机,总共百七十六架新锐攻击机以四艘侦察舰为先锋,气势磅礴地朝向正於萨卡里亚上空和战机群交战的皇帝座舰前进。
每架攻击机共有四个飞弹搭载系统,通常会选搭两枚对空飞弹、两枚对地飞弹,然而这批攻击机无例外都是配备四枚对地飞弹,可以说她们根本不把土耳其空军可能做出的反击放在眼里。
乍看之下不合理的自信,在那些伪装成北约及土耳其军机的叙利亚机队覆灭后又合理了起来;其根据并非过度膨胀的自信,而是实际存在的支持──由皇帝座舰出击的二十八架完全对空武装无人攻击机。这批新锐攻击机面对急就章的迎击机队绰绰有余,倘若土耳其空军打算集结最大武力展开反击,在那之前黑海上空的空舰部队早已全数抵达战场。
神圣俄罗斯帝国皇帝座舰於萨卡里亚上空遇袭事实成立,即使大批攻击机飞抵现场时已无敌机踪影,轰炸命令仍然透过格拉祖诺娃舰队传至帝都的
无人机操作部队,锁定土军在萨卡里亚的防线投下总计七百零四枚对地飞弹。
僵滞的战局在极短时间内化为鲜明的战果,狄奥多拉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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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放过这个机会,七路军势口气击破陷入混乱的土军,甚至将其左右两翼的主力部队分别逼退至东边的迪兹傑省与博卢省。伊斯玛上将坐镇的中央部队尽管也蒙受空袭重创,但她们无法轻易放弃萨卡里亚省,否则整个东马摩拉区都将天摇地动。
象徵皇帝陛下的格拉祖诺娃舰队非但为革命卫队带来局部胜利,同时也在向南方军及保加利亚施加压力,表示帝都方面已经与革命卫队建立起军事互助关系。此举对於正进行削弱革命卫队、当其利用价值用尽后进步夺取所有战果的基辅方面而言,是道全然无法理解的干涉行为。如今既然事情已发生,也只能启动备用计划、向革命卫队释出多点善意。
自愿担任善意大使的金发小不点在二月和三月交接的夜晚,经由保加利亚铁路南下进入革命卫队控制区域。为何派遣梦魇科学家担当使节职曾在基辅掀起不很热烈的争论,些拥有外交官资历的人士对此表达不满,最后仍是由总参谋长卓娅中将亲自批准通过。
三月日,莱茵抵达君士坦丁堡。€
第四章“俄土战争”#7
“……喔!戈尔基宫的人头女!”
“别、别把人家说得好像怪物!”
希莉亚细长的眉头疑惑地皱起。眼前这位脸上带有斑剥痕迹的女子确实是去年底在戈尔基宫见过的人物,只不过那红润的脸蛋、羞涩的反应加上钝化的语气,没有项与当初冷静坏心的印象相符合。
法茵娜也皱了皱她短小的眉毛。犹记守护在姊姊大人身边的骑士团长既冷静又强硬,而且拥有和姊姊大人相似的气质,很适合在旁陪衬。然而面前这位嘛……根本就只有那张脸还停留在稍微迷人的氛围里,除此之外充斥过多的感性而显得毫无魅力。
对彼此印象皆停留在去年圣诞节以前的两人就这么互相打量着,丝毫没注意到苏米亚已经因为过了休息时间而进入办公状态。
结果在法茵娜把注意力拉回有点糗的告白以前,墙上时钟的分秒针就化为强大的制约敲响她心中的退堂鼓。
“姊、姊姊大人!我该回去了!”
苏米亚正好读到中欧方面的报告,罗马尼亚军刚击败布达佩斯的匈牙利军,还顺道牵制大英海外派驻军的两个师团,战况之明朗让她更放心卓娅的操盘。主力部队的战线也从塞尔维亚分兵推进到义大利及希腊边境,巴尔干整体情势可说是尘埃落定。而在这些战场中,捷克的中立宣言肯定帮了不少忙。
从理性激流中暂且停下划动的手脚、目光来到张个性十足的暖呼呼脸庞上
,苏米亚想到法茵娜提及的学姊关心说,心头忽然複杂了起来。
突然的善意往往是为了弥补不合理的要求,像秘密涉外局这般特殊作战机关(假设法茵娜所言不假)更有可能是如此。如果法茵娜此行是为了九死生的任务……
“那个,姊姊大人……?”
“……嗯。”
“我该前往集合地点了,不然会来不及……”
“地点在哪?”
“呜?”
听闻法茵娜可爱的呜呜声,苏米亚才发觉自己竟然忍不住关心起来,索性不做二不休,继续追问:
“你的集合地点在哪?”
“呃,是秘密……”
“总有个安全地点可以说吧。”
法茵娜轻轻歪着头,思考两秒后抛出答案:
“底比里斯北向出口……”
“希莉亚,备车。”
拿定主意送法茵娜趟顺便透透气的苏米亚起身伸了个懒腰,只见希莉亚和法茵娜还呆愣在原地,她只好以实际行动下达通牒──要是在她踏出房门时还不跟上来的人就不管了。
训练有素的骑士小姐与刺客小姐连忙跟上。希莉亚接过玛兰诺的指挥权,而法茵娜脑袋瓜正被突然降临的幸福漾成绵花糖红,人在前、人在后。当众人快步抵达停车场时,亲卫师团的警备队已备妥五辆黑头车,由骑士团员确认各车无误,希莉亚立即分配座车。
“第四车。”
玛兰诺、尤塔、葛蕾特、欧嘉领命,分别率领两队骑士以及两队亲卫师团的步兵上另外四辆车。希莉亚朝身后的骑士米蕾颔首,由这位来自北保加利亚的贵族之女担当司机,接着引领主人与脸不晓得在幸福什么的小野猫上车。
由於道路并未清空,路上车辆跟随尚算热闹的车潮前进,预定路程要比法茵娜在官邸附近待命的重机多上将近倍。不过这点误差倒也还在容许范围内,她原本就打算在离开新乔治亚前多晃会儿,就是有点对不起前来支援的剧团女士。
去年的这个时候,剧团还只出现在贝尔格勒以西,不到年时间连皇亲领境内的剧团都冒出头来了,便利之余却也令人担忧。法茵娜是很少见过剧团,但也知道她们在外任务有许多环节是靠这些专业人士在打理,秘密涉外局才能够与人数佔优的圣殿骑士团及武装修女队分庭抗礼。上头不惜砸重金扩大僱用各地剧团,想当然尔不是为了送武装课来来去去这么简单。
换言之,欧洲带的皇亲领都曝露在危险中了。新乔治亚、塔林、基辅、明斯克,肯定都成为梵蒂冈锁定的目标。
对手会是谁呢……圣殿骑士?还是武装修女?前者和她们样属於少数精锐,后者人数则是夸张地多,即便只动用国的武装修女也够让她们吃足苦头。好在发动攻击的方必须严加控管人员数,否则她们就有充足的理由要求军方介入了。而在不惊动正规军的情况下,少数精锐的队伍将明显佔优,这让有自信技高圣殿骑士筹的她们对於任何威胁都无所惧怕──直到梵蒂冈动真格。
精英肃清部队。
浑身光秃无毛、遍佈白子般薄薄层肌肤的女人。该是嘴唇的地方只见皮肤体成形,胸口平顺得宛如从来没有乳房,犹似薄衣曝露出来的光滑女阴亦见不着丝外阴部痕迹……光是回忆起来就令人寒毛直竖。
然而最令人恐惧的不是外表,而是那彷彿看穿切的“全知”。
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包含置身各种不同的逆境时,总会看见两条以上的道路,最坏的选择永远只佔个名额。可是当她们在斯洛伐克首次遭遇三无者,计划的路灯全都暗了下来,只剩下最坏的那条路尚且摇曳着昏暗的光线。
尽管她头上顶着的不过是象徵菜鸟的辅祭头衔,倒也跟着学姊们出过不少任务,什么大风大浪都见得差不多了──就差这种连学姊们也束手无策的铁板没踢过。
只要不是三无者,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
“这里是尤塔,请注意两侧建物,已向亲卫师团发送紧急动员命令。”
位於最前头的尤塔藉由公开频道回报异常状况的同时,法茵娜心中的坏预感和突发状况合而为,使她毛发直竖起来。在她急忙透过后座车窗向外确认时,频道发出了强烈的杂讯干扰音。
“诺娃上校……快速……就绪……第二队……路径……”
希莉亚立刻关闭公开频道。她们的初步应对已经完成,这下就算是能窃听到公开频道的傢伙也该知道军队动员了。接获动员命令的亲卫师团会再联络驻紮於附近的基地,最晚十分钟内第批援军就会到来。她透过加密频道向前导车确认情况,不意外地在前方路口发现了急就章的路障,还有不少身穿黑色希贾布及黑色波卡的刺客。
为什么会没截获暗杀情资啊……!希莉亚咬牙切齿地将判断交由前导车的尤塔,接着她就听见尤塔大喊:
“立刻煞车脱离!”
四辆车紧急停下时,唯没煞车的前导车就这么往路障冲去,并在撞上名扯下头巾呐喊的刺客后炸毁。爆炸震波刚刚传开,法茵娜就抽出佩枪、往外头扔出烟雾弹并滚出车门,翻了圈后直接朝侧面两个疑似持枪者开枪,紧接着再往车辆另侧丢出另枚烟雾弹。希莉亚翻出车外立刻护到主人身边,和第五车的欧嘉队会合后藉由烟雾掩护冲往建物。决意在此战死的米蕾来到法茵娜身边,将她那把突击步枪交给对方后趁烟雾组装起狙击枪。
同时间,遭到集中扫射的玛兰诺与葛蕾特两队伤亡惨重。葛蕾特身负重伤,她勉强爬回驾驶座,驱车冲向正举着枪边开火边跑向玛兰诺的刺客,接着与蜂拥而至的敌人互相射击而亡。自知无法逃脱的玛兰诺和两名部下拼命杀了好几个蠢到与之正面对射的敌人,她们就算负伤了准头也比那群该死的恐怖份子来得准。
可最终仍寡不敌众,骑士们个个迸出狼狈的怒号倒下了。
烟雾散去,看见玛兰诺死在眼前不远处的米蕾时千头万绪全涌上来,恋人的死扯断了她的理智,她狙击枪扔、抢过突击步枪,吼叫着朝身穿希贾布的刺客扫射。法茵娜判读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往那些准备杀掉她们的异教徒掷出闪光弹,死命拖着失去理智的米蕾退到车子后方。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天使──短暂遮蔽住昏暗天际的深青色天使。
两名身披深青色斗篷的女子从五号车蹬高跃,趁着短暂的滞空时间扫射那些受闪光弹影响而陷入混乱的人们;她们落地於法茵娜和米蕾身边时,车队两侧涌出了许多手持冲锋枪及突击步枪的黑衣修女。
“信而受洗者必然得救!不信者必被定罪!”
法茵娜并不知道正教会也有武装修女,但是那群不要命地冲向异教徒的黑衣修女确实是来帮助她们的,而修女后方还有许多深青色斗篷张狂飞舞。
“她们的刀必刺入自己的心!她们的弓必被折断!”
气势猛压异教徒的修女队刚自两侧和敌人交锋,乔治亚正教会武装课的刺客们旋即踏着法茵娜用来掩护的车辆,不怕死地从正中央发动强袭。此时道路两旁的建物及其顶楼亦进入战斗。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
黄金十字架的光辉闪现於各个设伏的房间,狂信者之火沿着车队行进的方向燃烧开来;杀意的信仰化为深红烈焰吞噬真主的战士,黑寡妇那灌输了恶意的利刃最终被更为强烈的恶意所击断。
“万军之耶和华与我等同在!”
同伴们激昂的士气强力憾动着法茵娜,然而她只能将这股力量用於压制失控的米蕾,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之击昏后再採取行动。她方面想参与战斗,方面也想找到姊姊大人,在她踏出第步前,有人快步奔向这里。法茵娜转身同时正准备击发──好在对方的喊叫声制止了她。
“伊凡诺娃!”
是托洛斯卡娅。
她怎么会在这?
“伊文姊派我来接你,趁现在快走吧!”
“等等……”
“乔治亚队会处理的啦!还有剧团啊!”
法茵娜心急如焚地望向道路两侧,迅速捕捉到姊姊大人等人,她们身边确实有两名看似司铎或者大辅祭的女性陪伴。托洛斯卡娅的声音再度聒噪地袭来:
“伊凡诺娃!”
“先、先帮忙她们……”
“我们的任务更要紧啊!你再不走,我就要打昏你了喔!”
“好啦……!”
不管怎样,姊姊大人现在是受保护状态,虽然自己很想、很想、很想置留此地……托洛斯卡娅的催促声仍然带走了自己的方向。
后方个路口过去的转角,新乔治亚警方已相继赶到现场,西向道路正上演追捕戏码。路口交接处有十多个曝屍於此的恐怖份子与三名倒地不起的黑衣修女。她们快速越过逐渐扩大的管制区域、搭上那台和托洛斯卡娅瘦弱身材不很搭配的黑色重机,绕了点路继续往集合地点前进。
迅速脱离交战区域时,法茵娜体内的炽热正随着距离拉长而降温,未完成的告白自乱糟糟的冲动与狂热信仰间重新浮现,她抱紧了托洛斯卡娅好稀释那再度汹涌起来的激情。
后来法茵娜在专机上得知黑衣修女其实是剧团低阶演员,只接受过六个月的战斗训练,真正持经文者少之又少,绝大多数只是伪装成修女的演员罢了。托洛斯卡娅说她有预感中欧会有更多黑衣修女,剧团的势力比她们所能想像得还要巨大。可是这件事却使法茵娜深感不安。
俄罗斯正教会几乎全体动员前往中欧,再加上剧团大规模地集结,天晓得梵蒂冈准备了什么大礼等待她们。
§
底比里斯袭击事件的结束,同时也是新乔治亚全境针对穆斯林观察名单大规模逮捕行动的开始。南方军、黑海防卫军、皇务院第七政警军、乔治亚正教会分别对新乔治亚各省展开地毯式搜查,三天内便逮捕超过七千名穆斯林及四百名非穆斯林关系者。
穆斯林社会各界对此举皆表示最严厉的谴责,她们呼籲底比里斯与基辅当局勿将穆斯林与恐怖份子混为谈,某些评论更表示这“只不过是场分离主义的小小威胁”。
但是对苏米亚皇亲来说,这次之所以能安然脱身纯粹是因为敌对者的意志。
能在多重监控系统下偷渡百名恐怖份子,又能对车队发动成功的突袭,甚至将火力控管在无法第时间击毁所有车辆──无论对方是谁,对於那些暗杀者都具有百分之百的掌控能力。
乔治亚正教会的报告更是加深这个事实。武装课能够及时赶到,纯粹是因为来源不明的线报──封来自罗马的线报。
意即,极有可能是坐拥世上最多信徒、世上最巨大财富的……“那个组织”
出手了。
“──这样她们就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夜晚的底比里斯郊区,道沙哑低沉的中低音织出如斯旋律,乾枯音符迎风散至后方三俄尺旁冰冷飘舞的深青色斗篷。斗篷女无言颔首,目光盯着那位悠闲坐在草皮上、全身上
下片紫的高龄女子背影。邻近民宅的灯光照在离她们不远处的空地上,光芒不及此处。她还记得这名女子穿得十分简便,就像郊区随时会遇上的农妇,只是全身都刺满彷彿女巫纹身的图腾与文字,阴阳怪气的令她不甚自在。
然而当对方在她面前施展“能力”时,切的不快瞬间化为乌有,她不再从外观与第印象去质疑这女人所拥有的价值。
那项能力就是……
“母亲大人对你的表现很满意,诗篇。”
“……不要那样叫我。”
“喔,索敏。”
老女嘎嘎地笑了笑。索敏彷彿能看见两颗劣质银牙在乾瘪的肉褐色嘴唇后方摇晃,从那裂开的牙缝间,股难闻的药草味结合口臭吹出来。她开始不耐烦了,但她立即后悔自己心生这股想法,因为眼前的女人总是能猜知她的心事,不管相隔三俄尺还是两千俄里。那是种般人称之为人智未及的神秘潜能,最近她才认识到其实不过是依循人智设计出来的结果。
“诗篇。”
“我叫索敏。”
“代码名称怎样都好。重点是,你的动作得快了。”
“什么意思?”
“敌人要来了。你还剩十三秒可以逃。”
索敏即刻赶往她停在民宅旁的摩托车,她点也不遗憾这种对话突如其然地中断。索敏朝道路催紧油门,疏於整理的草坪却颠簸得很,她惊觉震动幅度越来越接近常识的限界,急忙环顾四周确认情况。
方圆三百俄尺以上的空地边际彷彿蒙上了靛色的薄雾,空间化为巨大拼图般相互扭曲、推挤,天色迅速归於黑暗,紧接着天空顶端开始龟裂;龟裂处犹如绽放般朝地面伸展巨大的黑色花瓣,柔和的白光自花蕊处降临,光线触及地面的瞬间,索敏看见了道尖锐的黑影伴随光芒射向大地。或该说是射向老女。
“哈……!”
老女粗哑的嗓音放大数倍传出的刹那,黑影撞向了她,激起了强烈的爆炸。
爆风凶狠地将索敏吹飞,索敏狼狈地翻滚数圈后跌落在地,眼前那朵黑色的天际之花再度倾泻更加刺眼的白光,使索敏不禁遮紧了双眼。有别於第道光芒的柔和,这次的光芒明显具备侵略性,索敏相信盯着看会招来极为不妙的东西。
爆炸再度响起,紫蓝二色的眩目激光自呛鼻浓烟中迸射开来,将惨白的大地周遭染上昏暗而冰冷的色彩。
『来不及逃就战斗!』
令人错乱的剧变中,老女的声音传进趴地掩目的索敏心中,但是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天而降的某物确实带着极其强烈的侵略性,仅凭她手边的佩枪……
『该隐啊!执你的枪!』
这句话犹如鏽蚀的钥匙插入胆怯不已的索敏体内,瞬间使她明白了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况。
──模拟系统。
由被称为紫水晶的女人所创造的模拟系统,其范围正是视野所及之处。
既是虚假也是真实的暂存空间。
裁定其真伪的判官另有其人,她们只负责决定暂存事件的结果。
敌人是“紫水晶”与“蓝宝石”。
我军是“该隐”与“紫金石”。
目标旦确认,索敏的精神随即接受了充斥空间的形体干涉粒子,变成个高二米五七、体魄极其强壮而毛发茂盛的形体。
“──愿汝安息!”
铃铛般的女声飞快逼向正迅速经历“新生”的索敏,接连三道宝蓝色光芒闪现於远方黑暗中,下瞬间即在索敏头部至胸口炸出三个大洞。
“怪物啊、安息吧!”
大地为之震荡,冰冷的晶柱自地面隆起、贯穿索敏那胸部以上完全炸烂的躯体,将其屍首高高地悬吊在半空中。
然而索敏并未丧失意识。
相反地,纵使没了肉身的器官,她仍然在经历紫金石要她吸收的大量知识,并在肉身彻底消灭前及时精通、完成变化中的形体。
曾经是索敏──现在称之为“该隐”的女人,开始以超乎常理的力量在贯通自身的晶柱上抓出块块坑洞,并精准地捕捉到在自身近距离产生的集束能量。
粗大多毛的巨掌在集束能量展开的极短时间内奋力挥,靛色强光转而闪现於正下方,炸歪了整座晶柱。
更多的晶柱伴随地震猛然自地表突起,但是这些全然不及用以贯穿该隐的巨大晶柱。密林般升起的晶柱化为锐矛刺向该隐的前刻,相继在空中爆裂成碎片。
度被紫水晶与蓝宝石击垮的紫金石重新站了起来,并利用她那仿紫水晶而来的能力──模拟系统──使晶柱所在的局部区域进入暂存空间,破坏晶柱后再予以回归。
铃铛般的声音从绕着空间飞快回转的靛色光球中传出,跳过了那失去脑袋还能疯狂破坏晶柱的该隐,急迫地在同阶级的紫水晶与敌人紫金石意识中传开:
『更新命令确认了?还有个在附近?』
紫水晶也顾不得这道通讯程序与敌人个体使用的频率相同,直接回应道:
『是否重新设定范围?』
『否。可能是陷阱。先撤退。』
『好。』
紫金石只是默默地听着敌人传递讯息,并在对方往空中绽开的黑花撤退之际做出不出手干涉的选择。紫水晶与蓝宝石脱离空间之后,薄雾与黑暗瞬间消失,破裂的大地与半毁的屋舍也瞬间恢复原貌。
坐於草坪上的紫金石望向刚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啊地声滚到地上的索敏,彷彿什么事也没有似地露出两颗银色的牙齿。
索敏不明所以地拍掉斗篷上的灰尘,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刚起步就恍神摔车,好像有些暧昧记忆从她缜密的思绪中被人整块挖走。不过既然想不起来,或许是不太重要的事情吧。
她没有向依然坐在原地的紫金石挥手示意,重新跨上车就直接骑走。诱导黑寡妇与些独立户动摇南方军的目的已然达成,现在她得趁天亮前把尚未清理乾净的杂项全部处理好,省得这起精心设计的攻击事件因为点枝微末节露了馅。
索敏如此盘算着,继续前往底比里斯市区和她的小队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