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
王世充回到了含凉殿，也就是他的寝宫。
一回到寝宫，他便接到了沈光送到宫中的密信。
看完之后，眼神微亮：“主公马上就要来到洛阳了，群臣洗脑已经差不多了，该给主公一个惊喜了！”
这些日子以来，许牧在密信中给他传授了洗脑之道。
仅仅一接触，他便迷上了这门学问。
说起来，洗脑之道，唔……也就是传销，这门学问非常有讲究。
若真要研习，或许要耗费大半生的精力。
但在许牧深入浅出的讲解下，王世充，也就是千面，已经悟出了洗脑三步法。
第一步，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方向。
只要学好佛经，就能够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为此，千面竖立了云定兴为他们的榜样。
每次佛法交流大会上，最积极的云定兴都会受到他的表扬，然后……各种赏赐，应有尽有。
足以让群臣眼红的那种赏赐！
要么赏赐美人，要么赏赐钱财，要么赏赐府邸，要么赏赐官职，要么赏赐爵位……
总而言之，在云定兴的榜样力量下，引发了群臣积极学习佛法的热潮。
毕竟上有所爱，下有所效。
楚王好细腰，宫中皆饿死，古已有之。
除此之外，在引导群臣积极学习佛法后，千面还请了白马寺的主持……
圆道大师。
专门负责给群臣讲解佛法。
当然，讲解的内容，全部都是经过了千面审核的，那种会让人与世无争，消磨心智的内容。
而且为了这个讲课，千面甚至让圆道住到了皇宫之中。
要求每天一小讲，三天一大讲。
每次讲解，都要提问，考察群臣有没有牢记这些佛经理论。
比如说因果循环说，你如果上辈子不作孽，这辈子是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一旦有人欺负你，说明你上辈子作孽了。
所以你不能还手，你要先偿还你上辈子的债。
不然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根本无法修成正果。
当然，能不能修成正果，对群臣而言无所谓，但能不能从其他人中脱颖而出，获得赏赐，对他们而言，就有很大的诱惑力了。
久而久之，在圆道大师的疯狂讲解之下……
群臣潜移默化之中，说话行事，都有着朝僧人演变的趋势。
第三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回到含凉殿的千面，唤来了皇宫内的圆道大师，询问道：“朕要的僧服呢？”
圆道大师望着自己的金主，毕恭毕敬，连忙回答道：“七百三十八件僧服，明日便能准备好。”
千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至关重要的一步。
让他们认可自己僧侣的身份。
从根本上潜移默化。
整个洛阳城内，现在所有王世充嫡系之人，共计七百三十八人。
只要将这些人的权力都给转移了，万民城便能顺利接管洛阳城。
……
次日。
朝堂上。
千面化身的王世充望着满殿群臣，幽幽开口道：“昨夜里，朕做了一个梦，佛菩萨在梦中告诉朕，天下纷乱已久，世人沉沦苦海，皆为前世作孽深重之故。”
群臣听到王世充的话，身躯一颤，连忙竖起耳朵倾听了起来。
陛下一看就是要给大家普及佛法了。
如果没听到，等会儿陛下提问，他们若没答上来，赏赐就没了。
没错，为了洗脑，千面费尽了心思。
每次朝会，讨论的内容都是佛经，在朝会结束前，他还要就当日的问题提问，哪个没有认真听讲，就要遭受扣俸禄等惩罚。
而回答优异者，加官进爵……
在云定兴榜样的带领下，群臣都化身成了三好学生，每天都在朝堂上认真听讲。
接着，王世充继续讲解他昨天那个梦：“佛菩萨告诉朕，世人前世作孽深重，今世想要结束乱世，唯有超度世人，遁入空门，了却凡尘因果，成为僧侣。”
群臣俯首，都在认真倾听。
却纷纷露出了不解之色。
听陛下这意思，是想要来一波剃度吗？
自南北朝以来，中原大地的王朝受到了佛教的影响，就有了一个优良的传统。
一旦天下有灾，无论是兵灾还是旱灾水灾，第一件要做的是，就是剃度。
剃度和尚，把百姓度化为僧人，充实佛门，以此祈求上苍和佛菩萨的庇佑。
一旦有皇亲贵族生病，无法治愈，同样是度化僧人，一次性就度化五百人以上。
一旦皇帝品行有缺，不需要降罪己诏，还是度化僧人……
在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他就多次做过这种事。
杀兄宰弟之后，首先做的，就是度化僧人。
在长孙皇后病重的时候，医药无救，他甚至一次性度化了两千人，就是为了给长孙皇后祈福。
在李承乾反叛造反后，他没有杀李承乾，只是把他贬为了庶人。
为了给他的长子洗去罪孽，他同样剃度了一千人，充入佛门。
多给佛菩萨送一些信徒，佛菩萨就会保佑你。
这个观念，古已有之。
因此群臣都觉得，佛法精湛，悲天悯人的陛下，打算搞一波大的。
想要早日让世人解脱苦海，恐怕要度化几千个僧人吧？
在群臣这么想的时候，王世充发出了一声长叹：“在梦中，朕怜世人多苦，忧患实多，请求佛菩萨怜悯，救一救世人。”
顿了顿，王世充继续说道：“在朕的多番哀求下，佛菩萨总算告诉了朕一个办法。”
说罢，他目光炯炯有神，凝视着群臣，道：“诸位爱卿，皆是国之栋梁，又苦修佛法，深知佛门精义，可愿意早日终结乱世，为我大郑国称霸天下，尽一份力？”
他这话一出，群臣皆伏地，纷纷点头，表态道：“臣等愿为陛下解倒悬之忧，效犬马之劳，早日终结乱世，解百姓之苦厄！”
“好！”
王世充猛地站起，抚掌大笑：“朕就知道，洛阳群臣，皆为肱骨，必然不忍心看百姓倒悬，饱受灾荒！”
“既然如此，圆道大师，把白马寺的剃度僧人传上殿内。”
王世充接着对大殿中央的传销讲师，圆道大师说道。
圆道大师连忙双手合十，笑得嘴都要咧开了。
满座朝公，七百余人，都要充入白马寺，成为他的弟子……
古往今来，除了南梁萧衍时期，佛门就没有这么强盛过！
而如今，白马寺，在他担任主持期间，发扬光大，将创造一个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寺内皆鸿儒，往来尽朝公！
这是何等的场面？
想到这里，圆道大师激动得都要颤抖起来了。
但好在在大殿之上，他还是按捺住了心头的激动，连忙去殿外把剃度弟子传了进来。
今日，按照陛下的要求，他要给满座朝公，全部剃度！
群臣们看到圆道大师这副表情，立即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陛下的意思不是要搞一波大的吗？
他们都以为是给洛阳城的百姓剃度啊！
怎么……
看着一个个僧人走入殿内，所有大臣都傻眼了。
他们刚想开口，拒绝这个剃度……
却听到云定兴的哭泣声在大殿里响起。
顺目望去。
他们只看到云定兴双目含泪，匍匐在地，在不断抽搐，说话的声音甚至都因此哽咽了起来：“陛下悲天悯人，在睡梦中还记着天下百姓，实乃百姓之福啊！”
“臣无才无德，不堪大任，能得陛下如此看重，加官进爵，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有舍身剃度，拯救黎民。若能为陛下解民倒悬忧患之万一，便是臣之大幸矣！”
说完，他含泪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郑重站起，神情肃穆，朝着手持着剃刀的僧人走去。
群臣就这么望着他，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来吧，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陛下，臣愿意接受剃度！”云定兴神情凝重，说的极为慷慨。
王世充见状，连连赞许道：“好一个忠贞义士！好一个肱骨之臣！”
“朕的天下若皆是你这般肱骨，岂愁大事不成？”
说罢，他看向群臣，反问道：“诸位爱卿一言不发，莫非是不愿意为民解忧？”
说着，他神情一沉，冷声道：“你们的佛经，难道都白读了吗？”
话语间，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群臣战栗，连忙点头，纷纷表态：“臣……愿意剃度！”
“为了百姓，臣纵一死，又有何妨？”
“臣并非犹豫，而是被陛下之胸襟感动到了，无以复加，无以言表啊！”
……
第一波谄媚的大臣一波波表态。
使得那些刚想为自己反驳几句的大臣……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接受了剃度。
其中自然包括王世恽。
他茫然地看着一个僧人提着剃刀，朝他走来。
随后他都齐腰的长发……
一寸一寸地掉落。
他都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跟妻子孩子交代……
其实不只是他。
其他大臣，心里都在纠结这个事。
回去之后，该怎么向妻子孩子父母交代？
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被陛下强制剃度，遁入空门了吧？
就这样……
大殿之上，出现了旷古烁金，匪夷所思的一幕。
数百人一起接受剃度，场面极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