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神情比较严肃,是个不苟言笑之人。
正在家中处理政务,结果听到有人拜访。
他也没什么架子,直接让管家把人请进来。
然后便看到了王玄策。
“学生王玄策,拜见御史大人。”王玄策先是行了一礼。
魏征望着他,皱眉道:“你不是本官的学生。”
一句话,就把话给堵死了。
王玄策只得讪讪道:“晚辈王玄策,有冤情向御史大人禀报。”
魏征脸色这才缓和道:“有何冤情?”
他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
除此之外,一些百姓有冤屈,偶尔也会找到他。
随后,王玄策便把崔孤和梁奇互相勾结的事说了出来,梁奇作为保人,引人借贷,而崔孤则利用借贷巧取豪夺,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听到这里,魏征忽然打断道:“可有证据?”
一面之词,他向来是不听的。
王玄策连忙把被巧取豪夺过的当事人的口供,以及各大案子递给了魏征。
似这种证据其实并不隐蔽。
只要有心,都能搜索。
崔孤之所以能鱼肉乡里这么多年而不倒,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人敢得罪崔氏。
魏征接过了王玄策递过来的证据,面无表情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缓缓抬头,不由问道:“你叫王玄策?”
王玄策连忙道:“正是。”
魏征颔首,摆手道:“此事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实际上,看完了其中无数人家破人亡的证据后,魏征心里已经怒了。
已经决定帮王玄策,上书参崔氏一本。
但……
王玄策见状,还以为魏征对这个事情不怎么上心,连忙道:“大人且慢,晚辈还带了一些家乡土特产前来,聊表心意……”
他想着,一千斤白玉纸下来,魏征怎么着也得把他奉为座上宾吧?
之前他去过长安城内那些有头有脸的勋贵家里,他们都是前倨后恭。
在见到白玉纸后,对他的态度当时就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土特产?”魏征微微有些错愕。
耿直的他,完全不明白土特产的意思。
直到……
一千斤白玉纸出现在他面前。
魏征的眼睛瞬间就离不开它了。
“这……这这……这就是土特产?”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但同样还有一丝冷意。
王玄策完全没察觉到,嘿嘿笑道:“正是,晚辈家中盛产此纸,洁白如雪,故称白玉纸,薄如蝉翼,可以作画,也可行书……”
他讲解了一番这种纸的功效。
简直是文化人装逼神器。
可很快,便被魏征打断道:“这便是你的土特产?有多少张?”
王玄策咧嘴一笑,很上道地说道:“给大人的白玉纸怎么能用张来算,这里是一千斤……”
魏征听后,心猛地一沉。
脸色再也绷不住了。
如此纸张,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一千斤……
他想到这个就心里一抽,如此巨资,怕是十万贯不止吧?
够他多少年俸禄?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凝视着王玄策,沉声道:“王玄策,你可知道,你这是行贿!”
王玄策一愣,旋即干笑道:“这哪能算是行贿?这只是一些土特产罢了,大人若是不够,以后用完了随时知会晚辈一声,晚辈立即给大人送来。”
在前几日里,他每家每户都是这么说的。
无论是太常寺还是鸿胪寺,亦或者其他勋贵,都会含笑告诉他不用。
但言外之意很明显,要多送……
这等优质纸张,谁会嫌少?
毕竟白玉纸给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就在王玄策以为,魏征会含笑收下白玉纸的时候……
魏征脸色猛地一沉,冷喝道:“来人!此人名叫王玄策,行贿受贿,涉资巨大,把他送到长安内史处,依律法论处!”
说完,几个家丁冲了出来,把王玄策当场给按住了。
王玄策一脸懵逼。
怎么谈的好好的,就把他抓了?
还要把他送官?
就这样,他被魏征以行贿罪,送到了长安内史崔鹤那里。
也就是长安县衙。
崔鹤也没做多想,直接把人关进了衙门里的监牢里。
……
监牢里。
秦叔宝正穿着囚服,正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已经第三日了。
主公说好的三日之后就会放他出去……
但他等着等着,发现隔壁监牢里,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玄策?”
这个身影,像极了王玄策。
王玄策听到秦叔宝的声音,羞愧得低下了头:“好……好巧啊……”
秦叔宝脸一沉:“巧个屁!你不是去找魏征行贿了吗?魏征答应出面了没有?”
他再过一天,就要被判刑了……
按照崔氏的尿性,肯定会判他个秋后处斩。
他还等着王玄策救命呢!
没想到王玄策把自己也给玩了进来。
王玄策本来还在怀疑人生之中,听到秦叔宝这句话,顿时气炸了:“说起此事,我就来气!魏玄成真不是个东西!我给他送了一千斤白玉纸,他居然把我反手就送监狱里来了!”
说着说着,他把贿赂魏征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秦叔宝听后,神情复杂地瞪了眼王玄策。
王玄策还是太年轻了啊。
“无妨!不要太过担心,主公说过,三日之后,你我必定可以出狱!”
一番发泄过后,王玄策反倒是看开了。
和主公接触的短短时间以来,他听闻了许多主公的事迹。
对许牧有种莫名的信任。
秦叔宝闻言,冷笑道:“主公说的是我可以出狱,你才刚进来,能不能出狱还得两说!”
这一句话,直接让王玄策的脸瞬间垮了起来。
一脸绝望地望着监牢四周的墙壁。
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有一股子悲伤在蔓延。
……
长安皇宫。
正在举行朝议。
李渊高坐在龙椅之上。
俯视着下方群臣。
群臣皆低着头。
唯有魏征,抬着头,在与他对视。
李渊嘴角抽搐了两下,不由问道:“魏爱卿可有什么事进奏?”
魏征往前踏出一步,下拜道:“陛下圣明!臣……有两件要事启奏!”
群臣听到魏征要上奏,纷纷投向了目光。
魏喷子每次开口,都是惊天动地。
这次居然还有两件要事?
站在首位的李世民听后,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个魏喷子不会又找他的麻烦吧?
要知道,这段时间,他被降职为兵部侍郎后……
已经低调很多了。
都在偷偷拉拢势力,没再招摇。
魏征这要是再揪着他不放,那他心态真要崩了!
说什么也得找个借口除了魏征!
好在魏征接着开口道:“臣启奏的第一件事,乃是一件行贿之事!”
此言一出,群臣内心都咯噔了一下。
联想起家中几百斤的白玉纸……
这段时间,他们或多或少,都收了王玄策的礼。
没办法,作为读书人文化人,白玉纸诱惑太大了。
而且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错过了以后怕是再难遇到!
他们还不知道,王玄策此次送礼……
所有世家,几乎是无死角覆盖。
连崔氏都送了。
他们都以为只有自己收礼了。
“哦?堂堂长安,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人敢行贿?到底是何人行贿受贿?”李渊眉头一挑,不由问道。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下拜道:“是有人向臣行贿!”
此言一出……
满殿突然没了声音。
变得十分安静。
居然……有人向魏征行贿?
连李渊都忍不住笑道:“这行贿之人倒是有几分意思,居然敢向卿家行贿。”
魏征却是不苟言笑,继续说道:“臣已经将此人送入了内史处,现在已被收押。”
说完,还看了一眼内史崔鹤。
群臣之中,崔鹤连忙站出来,佐证道:“魏御史的确送了一个行贿之人到县衙里。”
群臣听完,这才松了口气。
是魏征受贿,倒是和他们无关。
他们还以为自己受贿的事,被魏征发现了呢。
但接着,魏征又开口道:“臣之所以如此慎重,要将此事提到朝议中,主要是因为……此次行贿钱财重大,臣……不敢私自处理!”
李渊不由问道:“哦?莫非超过了百贯?”
按照南北朝惯例,官员受贿超过百贯,便是重罪。
哪知道,魏征却语出惊人:“超过了十万贯!”
说完,他便恳请李渊,将行贿之物拖到大殿之上来。
李渊略微沉吟,默认了此事。
十万贯并非小数目……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何事,能被魏征如此慎重对待。
很快……
一大堆白玉纸,被抬到了大殿之上。
满座之中,最震惊的,当属于那些世家勋贵们了。
他们初看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
再仔细看,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特么……
不是白玉纸吗?
看这样子,比他们的多多了!
龙椅上的李渊看到这洁白如玉的纸张,一时间也忍不住了,直接走下高台,走到白玉纸前,抚摸了起来。
“此纸便是行贿之物?”李渊神情略微有些失态。
只要是文化人,任由谁见到此等绝世纸张,都会失态。
实在是太白了……
而且细腻如雪,书写作画,必然是天下一绝!
一时间,李渊甚至有了将其没收,占为己有的冲动!